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豢狼(22)

沉陵:“……好。”

云郎高兴道:“太棒了!”

炉鼎扬起脸,对陪伴了自己半天的小辈弟子笃定道:“放心,我问过人的,能吃!”

钟异之:“……”看着小师弟左右各提两只,统共四只圆润的兔子,他面如土色。

临初真人发觉师叔聊到一半忽然出神了。

“咳。”他出声以示存在感:“近日剑门接连遭逢外敌,师叔下山可是为了追查此事?”

沉陵没有否认。

临初真人道:“机甲之术,天绝阁最为擅长。可他们的宗门法旨并非邪佞之流,不像是会做出这等恶事之门。”

沉陵看向他:“未必是机甲,也可能是傀儡。七日后,我会带着道侣一同下山,查清此事。”

临初真人一噎——不是他多想,出门办正事还带上个无用的炉鼎,他这位剑道尊君的师叔,简直已经泥足深陷在鼎里了。

多好一将飞升的大能,栽在多差一炉鼎的身上,可悲可叹,可叹可悲!

临初真人压下满腹心事:“傀儡之术,自炼心宗覆灭后,就难成气候了。师叔可是想到了什么?”

沉陵摇头,没有将道侣中了炼心宗咒术的事说出。

“莫非师叔怀疑此事与炼心宗余孽有关?”临初大胆猜测:“想来师叔是打算去一趟截川,探查遗宫了?”

炼心宗地处截川中心,于两川汇聚之地建成一座巍峨殿宇,又以仙门法术移来三座高山,阻住世人脚步,山中又置傀儡无数,蓄养蛇虫,周围住民苦不堪言,纷纷迁徙。盛极之时,传出炼心宗以凡人为材,炼制傀儡,引来各派声讨,最后宗门倾覆,只余下一座截川遗宫。

沉陵道:“不,我要先去医道之源,清鸿崖。”

临初真人:“……”

沉陵道:“还望掌门替我备些薄礼,递上拜帖。”

临初真人勉强跟上思路:“前几日结亲大典,清鸿崖不是来了吗?”

沉陵淡淡道:“清鸿崖掌门未到。”

临初真人茫然,清鸿崖掌门已至大乘晚期,道法精妙,医术精绝。可这跟机甲铁人有何关系?又跟炼心宗傀儡有甚牵连?他憋了许久,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沉陵看着他,神情出尘道:“听闻清鸿崖景色明丽,崖内有一仙谷,流泉飞蝶映虹,我顺道带云郎去看看。”而这仙谷,非得掌门应允,谁都不能进。

殿内寂静无声。

临初真人再也不问,面无表情直身而起道:“我这就去备礼递帖。”

沉陵点头,站起身道:“有劳掌门。”

说罢,便行礼离去,行动间带起一阵极淡的胭脂香粉味,令掌门真人暗地里又是一阵痛心疾首。

“对了,那白虎妖尚未戒荤腥,每月送一次酒肉给他。严加看管,不必提出地牢审问了。”

众峰主:“……”

那可是抢你道侣,觊觎宝物的恶妖!

酒肉是什么?剑门有这种东西吗?

私怨?他们也想有这样的私怨!

下午时分,渺渺峰云雾散尽,显出辽阔山河,广袤天地。

后山断崖边,篝火明亮,风吹过,带起一阵炊烟和浓郁肉香。木架子上的兔肉已经烤至金黄,油汁渗出表皮,滴落进火焰堆中,发出“吡剥”声响。

钟异之坐在一旁,面上透出几分不属于少年人的沉默与复杂。

借用教习真人的一句话:在饱腹上,每日一粒辟谷丹,赛过烧鸡千千万。他自上山后,就断了凡俗吃食,如今骤然重新闻到肉香,坐看美食将成,才发现俗根未尽,食欲极盛。

渺渺峰上的兔子格外好捉,云郎杀兔剥皮的手艺格外熟练,等他回过神来,眼前已架好了火堆,火堆上并排四只处理好的兔子。

——其中还有那只最为肥美的雪圆。

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啊,这只好了。”云郎取下兔肉,抓起一把早已备好的碎草渣,豪迈挥洒,而后递给钟异之:“撒上此草,妖……人间珍馐,要多美味有多美味,给!”

钟异之面露挣扎,最后道:“好香啊。”

云郎扬起下巴,十分得意,美滋滋地又给余下三只烤兔翻了个面。

钟异之扯下一条腿,兔皮焦黄,肉汁饱满,一口咬下去,满嘴鲜嫩。

等到飞剑寻到人时,云郎和钟异之正双双瘫倒在草地,双目放空,神色回味。

“人生乐事,莫过于食兔肉。”

钟异之已放弃挣扎:“小师弟所言甚是。”

沉陵的声音自脑海中响起:“若玩倦了,就坐上飞剑。”

——御剑驮物,当属尊君最为熟练。

云郎瞬间坐起,一扫懒散神色,将用大叶子包好的两份兔肉抱住,雀跃道:“我道侣来接我了。”

钟异之爬起,愣愣道:“你有道侣了?”

云郎:“嗯,他也喜欢吃兔肉。”

钟异之眨眨眼:“那你们真般配。”

云郎笑了,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细缝,一副受用之极的模样。

钟异之问:“明日你还会来演剑场吗?”

云郎迟疑了:“我也不大确定,看我道侣。”

钟异之眼底现出几分失落,又叮嘱道:“你要是来了,我们再一起练剑。”

云郎点点头:“一言为定!”

等回到凌道峰,又磋磨了一会儿,很快,白日过去,日已西沉。

朔烬醒来时,觉得身体起起伏伏,脚下似乎没有踩上实地。他掀了掀眼皮,发觉自己坐在秋千架上。抬起头,就看到满树桃花中横出一条粗壮枝丫,一甩一摆,轻轻柔柔地晃动着秋千。

朔烬:“……”

桃花精,还有这等用处?想出这个法子的人简直是位奇才。

朔烬接受良好,吩咐道:“再用力些。”飘飘荡荡的没什么感觉。

桃枝一抖,半晌后,桃妖疑惑的声音响起:“云郎,你不是说甩太高会害怕吗?”

朔烬嘴角一抽,你见过怕高的妖吗?

“那家伙呢?”

桃妖不解:“谁?”

朔烬不耐烦道:“沉陵。”

桃妖:“哦,你家夫君呀。”

朔烬:“……”

桃妖:“他进屋里了,叮嘱我照看好你。”

朔烬狐疑,竟然不看管他了?这般放心?

他用力一蹬腿,秋千架顿时荡至高处;再纵身而出,以足借力,瞬间窜出几丈远,稳稳落定在屋门前。

桃妖呆立当场。

屋门大开,朔烬微扬起下巴扫视一圈,并未看见半个人影。心中狐疑之余,边侧头嗅了嗅身上的香粉味。那脂粉留香力果然悠久,一整天过去,味道仍是芳香不减。

狼的嗅觉极为灵敏,除此之外,他还嗅出了兔肉香味。不由心想:这剑修还蛮上道,白日里又请他吃好吃的了。

“人呢?”

朔烬对着屋子喊了声,却没得到答复,于是举步往里走去。

这间屋子为居所,统共里外三间,望去一目了然,并没有沉陵的身影。他反倒看见了桌上的残腿冷兔,摸了摸肚皮,感觉胃中满满,半分不饿——还有些撑。于是毫不留恋地移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