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菟扭头看她,面无表情。
唐晓星拿不准她的情绪,但知道她肯定还没消气。
再不想想办法,老婆就不要她了。
“我以后不会再接受任何非正式的邀战,再有这种情况,不管她说什么我也不会跟她打。”唐晓星向俞菟保证,“我只参加有医护,有裁判,有正规赛程和场地的比赛,不逞一时之勇跟别人斗气。”
她改双手握住俞菟,语气诚恳:“不光是比赛,参加训练我也会优先确保安全,尽量避免受伤,不让你担心。”
不敢说以后再陷入某种困境时,她都能周全完备地处理问题,但她一定会尽可能多想一想,做出某个决定,采取行动的后果是什么,会对自己的家人造成怎样的影响。
今天所经历的一切都奉为前车之鉴,要时时警醒,不要本末倒置。
一口气把能想到的都说出来,唐晓星内心非常忐忑,怕自己理解得不够深,担心她绞尽脑汁反思总结得到的结论依然不是俞菟想要的回答。
她的注意力全在俞菟身上,因而没发觉,她自己已经不觉间红了眼眶。
感觉只要俞菟说个“不”字,她就成了无家可归的小狗。
俞菟瞥她一眼,唐晓星惴惴不安。
“到旁边去坐好。”俞菟终于开口,对她说,“我没说要搬走。”
唐晓星微怔,视线下移看向俞菟手中叠放的衣服。
然后发现,好像都是她自己的。
俞菟脸上表情依然冷峻,但开口时语气无奈:“你不是要提前收假吗?之后没时间收拾了,今天就得把集训要带的东西都整理出来。”
唐晓星霎时眼眶通红。
俞菟暂时放下手里的活儿,拽着唐晓星到床边坐好。
见俞菟要走,唐晓星轻轻揪住她的衣袖。
俞菟回头,瞪她:“撒手。”
唐晓星委屈地瘪着嘴,但还是听话把手松开。
随后俞菟去了一趟客厅,从医药箱里拿出酒精和口腔消毒喷雾,又回到卧室,替唐晓星处理伤口。
沾了酒精的棉球碰到下巴处的擦伤,刺刺的疼。
唐晓星没绷住,一眨眼,两串金豆子滴滴答答就掉下来。
目睹唐晓星掉眼泪,俞菟故意说她:“这点疼都忍不了啊?还哭。”
“嗯。”唐晓星老老实实点头,“疼。”
“现在知道疼了?活该!”俞菟气恼地说着,故意下了狠手,“看你长不长记性,傻不傻啊,别人随便两句话就把你哄住了,让你跟我走还不听。”
唐晓星乖乖挨骂,蔫头耷脑的,看起来特别可怜。
俞菟说她两句,让她张嘴找到被磕破的伤口时,还是忍不住心疼。
给唐晓星上了消毒喷雾,俞菟说:“晚上别忙活了,外卖叫两碗馄饨应付应付,你先去洗个澡,把身上晦气冲一冲。”
唐晓星这会儿特别乖,俞菟说什么她都听。
接过俞菟递给她的衣服,唐晓星去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家居服。
唐晓星洗完澡出来,头发吹干,又帮着俞菟收拾自己的箱子。
吃过晚饭,唐晓星把外卖盒子拎下楼,再回到家,俞菟已经拿了睡衣去洗手间。
屋子静悄悄的,只有洗手间里传来若隐若现的水声。
唐晓星靠坐在沙发上,思绪放空。
短短几个小时内发生的一切在她脑子里回放,林惮的敌意,俞菟的泪水,还有她自己的鲁莽与狼狈。
那场不正规的搏斗反而从她思绪中淡去了。
输给林惮,她并不介怀。
但这冲突本可以避免,却因为她愚蠢的决定给俞菟带去伤害,她不能释怀。
俞菟洗澡出来,唐晓星已经回到卧室。
卧室里灯光敞亮,唐晓星背靠床头,歪着脑袋像是睡着了。
俞菟已经在洗手间吹干头发,见状直接熄灯。
在唐晓星身边躺下,像这半个月来,每天晚上一样。
太早了,或许睡不着,就安安静静的,闭眼假寐。
静谧的黑暗中,唐晓星翻了个身,躺下来。
她一只手枕在脑袋下边儿,面朝俞菟,沉吟片刻后说:“要不……我还是别打职业了。”
俞菟睁开眼,问她:“为什么?”
“职业比赛太危险了。”唐晓星思量着回答。
自从上次冯教练跟她说起这件事,这段时间她就一直在犹豫。
而今天突发的变故,让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和林惮的差距,或许她并不具备成为职业选手的基本素养。
俞菟又问她:“那你退役之后准备做什么?”
唐晓星还年轻,不可能不工作,如果她不继续参加比赛,那么现在就应该开始考虑其他选择。
“我抽时间去考个证吧。”唐晓星垂眼,摊开手掌。
黑暗中看不清掌心的纹路,但她知道这双手上,哪些地方生了老茧,哪个位置留有旧伤。
她叹了口气,才又继续说道:“以后去拳馆做教练,凭我之前的战绩,应该也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和过得去的收入。”
话音落下,一室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唐晓星听见俞菟问她:“还记得我们第一天见面,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唐晓星抿唇,神色黯然。
她怎么会不记得?
那时她信誓旦旦告诉俞菟,她对未来有清晰的规划。
但现在,那些豪情壮志被现实的冷水泼灭,她变得优柔寡断,难做抉择。
忽然,床侧亮起一盏昏黄的灯。
俞菟翻身,轻推唐晓星的肩。
唐晓星不明所以,顺势仰倒平躺下来。
随即,俞菟起身跨坐于她腰腹间,居高临下看着她。
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俞菟的脸庞,温柔中透着股难以形容的力量。
她双手撑在唐晓星耳边,柔软的枕头随之下陷,垂落的长发轻轻剐蹭唐晓星的脸颊,淡淡馨香萦绕鼻间,冲淡了唐晓星内心的惆怅。
“你甘心吗?”俞菟问她。
唐晓星没有回答,或许是不甘心的,但她又觉得,可能她也没有不甘心的资格。
她应该承认自己平庸。
“我没有觉得你这样的选择不好。”俞菟柔唇轻启,语气平静,“但我跟你结婚,不是要夺走你的梦想。”
唐晓星抬眼,对上那双温和宁静,又略显深邃的眼眸。
“你有权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哪怕我是你的伴侣,也不能因一己之私阻止。”
俞菟伏低上身,双手捧起唐晓星的脸。
“唐晓星,你不比任何人差,我相信你有能力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我只是希望,你在做一个决定之前,多考虑考虑我们的家,你不是一个人,不能一头脑热让自己遍体鳞伤。”
人只要还在呼吸,在努力生活,就没有绝对的安全,没人能预料意外和明天哪一个先到来。
但至少,在可以选择,可以规避风险的范围内,尽量保证自己的安全,才是对家庭负责。
唐晓星心中泛起莫名触动,情绪汹涌,喉头像哽了团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