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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斑遐想(2)+番外

她向舞台附近奔跑而去,被浩荡的人群包围。陌生人熙熙攘攘,到处都是兴奋不已的面孔。仲正义环顾四周,寻找着熟悉的身影。

这样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她心里也知道,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连挤进去都很难。灯光璀璨,刺眼又讨厌。音乐嘈杂,叫人心烦意乱。

就在这一刻,舞台上霍然传来一阵强劲有力的贝斯声,伴随着管乐器的声音狂躁。这样标新立异的前奏,这样振奋人心的音乐。

不远处,有男性观众兴奋过头,控制不住嘶吼出声,喊出演出者的名字:“‘外星蓝人’!”

也就因为这一声呐喊,仲正义成功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人。

终于轮到自己喜欢的音乐人,男大学生兴高采烈,忍不住振臂高呼。他完全没有发现,不远处,有人锁定目标,正朝他走过来——

仲正义用手握住自己另一只手的指甲,把延长的假甲片掰下来,从拇指到小指,再调换另一边,从小指再到拇指。

她一边这样做,一边走向了自己的男朋友,又或者说,已经在心里判定死刑的前男友。

男友只感觉自己被拍了一下肩。

他一回头,迎面来的是一个结实的左钩拳。

仲正义一拳挥向他,击中他的鼻梁。

男友一懵,鼻血已经淅淅沥沥流下来。他才想直起身,第二击来了。仲正义狠狠踹向他□□。

他还没搞懂为什么对音乐不感兴趣,所以拒绝他邀请的女友为何出现在这,仲正义又用力侧踢过来。

保安叔叔及时赶到,一左一右架住仲正义。其中一个义正辞严:“住手!你已经被包围了!”

另一个苦口婆心:“不要打了!打输住院,打赢坐牢!”

没太多人注意到这里,不少周围游客都以为是助兴的才艺表演,可能是网红在拍短视频吧。场内的自由摄像机对准这个角落。在保安的挟持下,仲正义没有太多表情,借用两边的力量腾空,继续向前踹去,正中目标。

她落地,目标达成,愤怒也到此为止。

仲正义向工作人员道歉,没让他们架着自己,配合地同其中一个一起出去。被踹的男大学生正倒在地上,捂住胸口,痛苦地发出□□:“呃……我肋骨断了……肯定骨折了!”

另一个留下的保全人员弯腰查看,小声地自言自语:“太夸张了吧。”再怎么说,就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女生而已。

闹剧没有打断演出,音乐还在响,乐队震耳欲聋。

在摆弄电声乐器的乐手背后,离舞台外围足够远的地方,有人戴着耳机,看电脑的同时,手上用MIDI键盘拼凑出独立的声音。

声音和视野、气味一样,感官常常不允许人拒绝,就已经深入神经。仲正义正往前走,背后的音乐补足了消散而去的情绪。她没来由地侧过头,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听了听。

“这歌还不错。”她说。

·

音乐节没有固定的主角,是由不同嘉宾的表演组成的。时间被拆成碎块,交给不同的艺术家加工,再卖给愿意消耗这些时间的人。有的人的时间不值钱,表演时也没有游客知道是谁,有的人的时间值钱,会有听众专程为此而来。

天色已晚,他们的环节结束。乐队只负责演奏,算是配角,想去跟独享“外星蓝人”这个名字的composer打个招呼,却被告知人早就坐车走了。

公路上,姜扬治连续扳动开关,保姆车后的灯从暗到亮、更亮,最后像白天一样亮。副驾驶座上的同事在看平板电脑,嘟囔着抱怨,太亮了,驾驶会很危险。

车里重新陷入一片漆黑,姜扬治才掏出手机,一个人独处,自顾自看手机。

后排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同事也分心,说:“还好吗?今天演出很顺利。这次工作是之前接的,以后不想露面,就不安排了。你安心写歌就是……姜扬治,你在做什么?!”

同事实在受不了噪声,公事公办的安慰也中断。似乎,被抗议的那人是在反复观看刚才的演出视频。

认识的人都会认为姜扬治性情平允。但是,可能是这一刻时机不太妙,车里黑暗,手机荧幕暗暗发光,衬得气氛好诡异。他表情倒还挺平常的,甚至心情甚好地发笑:“你有没有想毁掉别人生活的时候?”

“什么?”冷不丁被盘问,同事略加思索,“你是说恶作剧那种?”

“差不多。”

“我爸?甲方?合租的时候带对象到家打炮的室友?你为什么突然有这种想法?”

姜扬治暂停视频,放大界面中拍摄观众的显示屏,缩小,又放大,端详女性的面孔。

“她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塌糊涂,”他说,“现在轮到我了。”

第2章

·

很久以前,仲正义在复读学校读了两年高三,加上在原先高中的那一次,总共三回。

复读学校在郊区,规模不大,操场、教学楼和宿舍都齐全。教学模仿衡水中学,早晨跑完步要一起喊口号,刚去的时候,仲正义每次都憋不住笑。喊口号笑,开教育活动笑,连军训都直乐。别人问她笑什么,她说“太像传销了”。

宿舍到操场的路上有条坡,坡下面连着一个居民区,都是老房子了。住户不少,公共区域有乒乓球桌和公健器材,晚饭后,微风吹过,有人会在这里打球锻炼。复读学校的学生回去洗漱,肯定都要走这里过。

在复读学校,没有什么朋友,都是“搭子”。一起读书的“搭子”,一起吃饭的“搭子”。仲正义没有固定搭子,都是要么一个人活动,要么找当时方便的人。

那段日子读书很苦,忙碌得很,挤占了感受寂寞的时间。她在坡上拿着单词卡背书,烦的时候往坡下面看,看居民区里那些娃和父母出来玩。有钱人肯定不住在这种小区,住在这里的都是普通人。那些小孩现在还不知道人生之苦,想想有点可怜。不过,长大也不全都是坏事。只要活着,能享受的事情多得很。

她复读了两年,第一次没考上,家里气压很低。没人敢说话。

家里人希望她考个警校,要么到大专读个空乘专业也行。他们没有学历崇拜,就只想她轻松些,没必要绷得太紧。但是,仲正义自有打算。

第二次复读,还是之前的学校。又一次经历倒计时一百天,没有冲刺的感觉,反倒像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那味道。教室闷,书又无聊,嫌烦了,只想出去玩。

那天就是这样。

她出去了,踮起脚尖,跳起来,抓住歪脖子树的树杈。仲正义像是小学做曲臂悬垂前的预备动作一样,吊在树上,俯瞰坡下面的景象。

一个男生被一只哈士奇拽着到处冲,很难分清到底是人遛狗还是狗遛人。

当时已经过了年,天很冷。遛狗的人高高大大,小麦色皮肤,穿着篮球鞋和带潮牌LOGO的卫衣。一张嘴,白气就冒出来,他叫狗说:“慢点!慢点!别吓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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