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陌上中下桑(82)+番外

夏郁青回到家,气氛还算好。何嗣音买了点酒,又烤了鸡肉,很温柔地关心她。

他像头巨大的北极熊,忙上忙下。夏郁青坐在房间的地毯上,看着他的样子,这么多天来的疲倦与悲痛一下缓解了许多。

晚上躺上床,两个人各自面向一侧。背靠在一起,身体也暖和得不得了。

像是壁垒般的薄冰被融化,不知不觉,夏郁青已经说出这样的话:“其实……我很嫉妒姐姐。”

“嫉妒?为什么?”背后的何嗣音这样说。

“我也不知道。因为……他们总是拿姐姐跟我比,但我又比不过她。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姐姐跟我睡的上下铺。我爸不知道从哪弄了一张那样的床。我想睡上铺,妈妈怕我摔下来,只准我睡下铺。我总觉得,那是因为他们偏心。他们只喜欢姐姐。我晚上偷偷哭了,以为谁都不知道,结果第二天,姐姐就把上铺让给我。我爬上去,姐姐在上铺搭了一个蚊帐,这样我就不会摔下来了。”夏郁青说,“后来我没领情,还是睡的下铺。”

何嗣音温柔而坚定地说:“青青,你就是你。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好的。”

夏郁青转过身来,在背后,何嗣音也做了同样的动作。他们在暖融融的灯光里对视。夏郁青抱住何嗣音胖乎乎的手臂,感觉自己搂着一朵云。她抬起头,想再往上睡一点,忽然间,她看到他另一侧的手里握着手机。

那是聊天的界面。屏幕还亮着。

“是谁呀?”夏郁青问。

“哦!这个!”何嗣音一点也没躲藏,拿给她看,“是手作店的老师。”

何嗣音开始说他最近买课程的手作店,环境如何如何好,老师如何如何亲切。正说着,老师那边又发来一条消息,是回复他刚才关于“今天在店附近吃了一个很好吃的意大利面,下次可以带一份给老师作为感谢吗”的提问。

消息上方没有显示时间,这是实时的,他们刚才就在聊天的了。在她诉说那一堆关于姐姐的作呕往事中。

何嗣音笑眯眯的脸憨态可掬:“做手工很治愈,你现在累坏了,我觉得你也需要去一去。青青,下次去吧?我们两个人一起,好不好?”

没事的。我现在也可以幸福。

突然间,夏郁青想起三个月左右前,某个不大熟的熟人对自己说过的话。

可是,她没法这样对自己说。

-

达斐瑶要结婚了。

伊九伊还在考虑送什么礼物,达斐瑶就提前通知她,婚礼会很快开始办。户外的,西式的,她描述得很美好。她们直接去看婚纱。达斐瑶连定做的都不要了,直接买现成的。

伊九伊是不会觉得婚纱特别美的人,当然,漂亮的衣服总归是漂亮的。达斐瑶换了几条,她也接连发表一些评论,中间抽空问:“怎么这么急?”

达斐瑶说:“趁热打铁。我快给我爸妈下跪了,他们终于松口。仪式和法律程序,我得趁现在至少赶紧办一个。”

为爱向前冲刺不过如此。伊九伊以为这和自己没关系,于是若有所思地点头。

想不到,站在镜子前,达斐瑶突然转身,张开手臂热情欢呼:“你来接我的手花吧。”

“啊?”伊九伊好意外,“我又不……”

“我知道呀。”达斐瑶拎着裙摆过来,“你不结婚,但这只是我的祝福。我很幸福,我也希望我的朋友幸福快乐。就这样。”

伊九伊本来想坚持拒绝,可是,关于“幸福快乐”这四个字的一些记忆中断了她的思绪。

看着挚友期待而真诚的脸,最后,她还是回报以笑容。

孔雪瓷约伊九伊在她上课的普拉提教室见面。孔雪瓷是资深学员,打个招呼,伊九伊就直接能试听个几次。要不是伊九伊最近没这个空闲,来这里体验实在方便。

做普拉提不适合聊天。孔雪瓷身材极好,和比自己年轻很多的伊九伊比起来,她看起来似乎还更有活力些。

结束以后,孔雪瓷一边补充水分一边说:“今天白天陪那些领导去了。”

“吃饭?”伊九伊好久没出汗,不太习惯。

孔雪瓷说:“上塔了,观光,整得我头晕。不过想想,之后咱们去国外那趟,只要他们能拨款,我也就忍了。”

伊九伊笑笑。

孔雪瓷又问:“你那边呢?我徒弟答应你没?”

“嗯,今天早上来消息了。”

“算他识相。”和伊九伊说话,孔雪瓷喜欢故意表现得庸俗。

“让你抢徒弟得罪人了,不好意思。”

“本来也是不对付的人,没事。”孔雪瓷说,“伊主席年纪大了,身边人又都是老古董的。不是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有才,但老耽搁着。如今的风气啊。你之前不跟他们书协的玩,不好开口。我来正好的。我这里也缺一个得意门生。”

伊九伊知道,孔雪瓷叫所有学生——不管是学字画的徒弟,还是大学带的研究生都叫“得意门生”。

这个人情是欠了,之后要在国外展览这件事上还回去。伊九伊说了“谢谢”,起身去上洗手间,留下手机在位置上。

孔雪瓷不是故意看的,她站在座椅旁边,屏幕亮了,就看到连续好几条消息提醒跳出来。不过,也看不到内容。

伊九伊回来的时候,孔雪瓷提醒她:“好像有人找你。”

她把手机翻过去,屏幕朝下。“没事。”她微笑。

孔雪瓷立刻问:“对象?”

“不是。”伊九伊垂下眼睛,把东西拿起来,阅读“看不上你这样的”发来的新信息。又是原来的性质的话。被别人撞破,就好像又被提醒了一下似的。

孔雪瓷很懂得看气氛,再也没提了。

她们又聊了几句工作,走出去后,孔雪瓷去开车。伊九伊又你起了手机。

截至目前,她还没回复过左思嘉的消息。伊九伊在想一句话,能真正伤害到人的一句话。可思来想去,连这样的目的也让她伤心。

她不确定自己能否伤害到他,这比什么都来得可恶。爱不是靠聪明、强大、美丽、富有这些特质能换到的,本就使人茫无头绪。最后,她只迟疑着,像幼稚园小孩吵架一般,发送了这样的话:“我讨厌你,离我远点。”

伊九伊从不故作潇洒,因此不会否认自己伤心。在她看来,伤心比快乐关键得多,负面情绪偶尔比正面刺激更有含义。只体会快乐的一面,借此营造某种冷酷与高傲,难免容易变得脑袋空空。

然后,她直接把那个App删掉了。这次是真的,就像把某人从生命里删除。

作为印证她真心放下的证据,伊九伊很快替自己最近决定培养的艺术家找到下一份工作。活了这么多年,也工作了这么久,没些人脉、信息和交涉能力就不是她了。

其实,伊九伊回来以前就在铺垫了,关注各方消息,提前做好准备。

她喜欢柳良硕的字,也觉得这里需要新的人。既然他有才能,那就有展露的价值。

上一篇:来我的怀里 下一篇:晒斑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