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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中下桑(8)+番外

一场学生演奏会勾起了所有人关于中学的记忆。出去时,大家心情都不错,感情也拉近了,高高兴兴聊着音乐和学生生涯。

音乐厅到车站的途中有一家德国餐厅。吹长笛的女生最积极,主动说:“我想去那里喝啤酒。一起去吧?就那家店吧!”

拉大提琴的男生提出反对意见:“可是德国菜好难吃。”

“他们的啤酒是自己酿的!特别好喝!”

“呃……那好吧。”

其他人没有反对意见。

他们步行去餐厅,一路上说着话。有人说:“我们那时候也是到这个音乐厅来演出啊。”

也有人说:“我没有。初中就出国了。”

还有人说:“好想开音乐会哦。但是好久都没开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集中精神拉七十分钟。”

伊九伊插不上话,也就默默埋头走。

不冷也不热的夜晚实在很舒服。肚子空空的,反而让人感到惬意,有种轻飘飘的自如感。

达斐瑶想和另一个拉小提琴的男生聊天,所以主动找话题,讲到一个国外的小提琴教学法:“我小时候,我家里就给我试过‘铃木音乐教学法’。我觉得真的很有价值——”

小提琴男却问她:“我知道那个。他认为天赋是后天激发的……根本是放屁。”

达斐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立刻语结了。

他没关心达斐瑶的脸色有多差,自顾自地滔滔不绝:“才能是天生的好不好,艺术有那么简单吗?又不是拿琴弓舞两下就算会拉。你,梅纽因奖你拿的什么名次?”

达斐瑶支吾了:“啊?我……”

“你连八人决赛都没进吧?亚洲弦乐大赛呢?这就是没有天赋的证明啊。我对没有天赋的人没意见,我只是不喜欢他们拿小提琴和音乐做噱头。早教就早教,为什么非要亵渎小提琴?铃木镇一自己也没得过什么奖……”

他说个不停,越说情绪越激动。就在这时,耳畔突然传来冷笑声。

天气有点冷,左思嘉走在后侧,反问他说:“听你这么说,你觉得拿奖多就了不起?”

拉小提琴的男生挤出笑脸:“呃,不是,我的意思是……”

但他没能说完。

“别人找你聊天,你有反对意见就好好说,左一个梅纽因奖右一个弦乐大赛。这是情商问题吧?你的履历是很漂亮,但假如是我,肯定不会签你。一接受采访,人都得罪光了。你最好摸着良心问问自己,说这么多是真觉得音乐神圣,还是想衬托自己高人一等。”左思嘉笑着,“打断你不好意思,我是故意的,平时话没这么多,想学一下你。学得好不好?你就是这样说话的。”

小提琴男瞠目结,最后,还是拉大提琴的男生拉住他说:“哎,对不起左老师。他就是口无遮拦,我们平时也说他的。”

难以置信,刚才还咄咄逼人的男人竟然就这么忍了。

吹长笛的女生缓和气氛:“别搞得这么严肃嘛。”

达斐瑶不由得挽住了伊九伊,感慨说:“哇……这样说没事吗?”

伊九伊做的也是和艺术家、学者打交道的工作,在她看来,“假如是我就不会签你”这种话实在是有些过了。所以,她也只是这样回答:“我觉得不太妥当。”

她没想到,左思嘉竟然刚好就走在前面。

他回过头,显而易见是听到了。

有一点点尴尬。

说坏话被本人听到,达斐瑶感觉脚趾抠地,伊九伊却反而若有所思。

很快,他们就到了那间餐吧。

就像美术大学对面会开卖画材的超级市场,足球馆周围有球迷经营酒吧一样,音乐厅附近的餐厅里,也有懂艺术的老板。刚进门,他们就在店前的墙壁上看到一系列签名,里面不少还属于他们的老师或前辈,大概也是听或参加完演出,顺路到这里吃了饭。

他们嬉笑着,凑过去合影,要么就帮别人合影。

伊九伊不懂这些,达斐瑶也不需要她帮忙。所以她直接进去,挑了座位足够多的桌子,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

除她以外,还有一个人也不感兴趣。

左思嘉走进来,坐到她对角线的座位。

服务员端着托盘靠近,递出粘在牛皮挂面纸板上的菜单。

左思嘉接过,分了一份给伊九伊。只有他们俩在点餐。啤酒那栏确实琳琅满目。伊九伊还要开车,但也可以叫代驾。她看中了角落的白啤。菜单上,文字描述的口感很让人好奇,刚打算开口,对面的人抢了先。

左思嘉问:“这个白啤现在有货?”

服务员回答他:“有的。”

他在考虑要不要点这个,偶然抬头,发现伊九伊正看着自己。她在打量他。左思嘉顿了顿,然后低下了头。伊九伊也慢慢压下脸,继续看菜单。

两个人在餐桌上达到最远距离。是他后落座的。

“左思嘉!”后面传来一声热情洋溢的呼唤。那位女性长笛演奏家进来了。

他回过身,脸上浮现起微笑:“肚子饿了?”

“嗯……”她坐到他旁边,凑过去看菜单,好像马上就要靠到他肩上,“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他把菜单推向她那侧,和她一起讨论要吃什么。两张脸离得很近,用眼睛朝对方展露笑意。暧昧宛如房间里的长颈鹿,不轻易发出声音,但却庞大到令人心照不宣。

吹长笛的女生长得像洋娃娃,睫毛很长,全妆精致,美得很明朗,笑的时候前仰后合,一点都不拘束,和伊九伊属于截然不同的类型。

伊九伊默默地想,面对有兴趣和没兴趣的对象,他的态度还是挺分明的。

所有人都落座后,大家吃吃喝喝,填满肚子。酒足饭饱,也有了说话的余兴。酒的味道很好,每个人都喝了好多。

他们聊海外生活,聊房间里的臭虫,聊因为乐器流的汗,聊恋爱,也聊艺术。有的话题,放在其他地方谈论会很抽象,显得有点太装腔作势。可是,在这个过于文艺的氛围里,一切又都恰如其分。

达斐瑶坦坦荡荡地说:“一个人在外面的时候,每次很无助,我就特别想谈恋爱。好想谈恋爱啊。”

吹长笛的女生说:“我理解,我也是。但我无聊的时候也想谈恋爱。”

拉大提琴的男生说:“谈恋爱是为了什么?我感觉没有多大意义。”

吹长笛的女生说:“为什么要问意义?恋爱不能追究意义……恋爱就是不计较得失和意义的。”

“也不一定啊。每个人的爱都不一样,”拉小提琴的男生说着,喝着酒,恐怕是想找茬,故意调笑坐在他正对面的左思嘉,“是吧?左思嘉。”

左思嘉不看他,只是嘴角上扬,静静地笑。

在他们里面,他沉默得格外突出。伊九伊以为,这是他并非演奏者的缘故。

达斐瑶酒量不好,喝了几口就醉了,脸颊热热的,话也变得细碎又多。她冲伊九伊那边回头,双手撑着脸,闭着眼睛说:“九伊,其实我很羡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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