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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中下桑(19)+番外

她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头发总算梳好了,她把手放下去,碎发比刚才少了些,更清晰地露出两颊。

左思嘉回答说:“嗯。”

吃完早餐,他们走出去。今天天气不好,路上下过雨又下冰雹。好在都是暴雨,刚刚就停了。路边还有积水,乌黑一片,镜子似的倒在地上。

他们走出去。有其他车踩着积水驶来,地面上的雨水马上四射飞溅。伊九伊连忙退了几步,要转身,但是左思嘉在她身后。她踩到了他的脚背,他也想让开,但一抬脚,鞋尖蹭到她的脚腕。

腿绊住彼此的感觉太奇怪了。手不好触碰对方,脚又偏偏挪不开,被溅起的积水洒落到身上,冰冰凉凉。

都是成年人了,仪表堂堂,有工作,也有自己的生活,两个人却跌倒在人行道上。

假如是浪漫情节,一男一女,又都光鲜亮丽,撞在一起,大概率是要肢体接触的,再来个失误的亲吻也不罕见。但是,摔下去的一瞬间,他们都本能地避开,不想牵连到人家。结果就是两个人都摔倒了,自己摔自己的,一左一右,好像案发现场的尸体一样。

左思嘉站起身来,低头看被打湿的衣服,他又看向伊九伊:“你没事吧?”

她也爬起身,裙子边缘弄脏了,好在是黑色的:“嗯。”

伊九伊想,这段时间实在水逆。

他打开车门,从车里取出抽纸,一连抽了好几张,递到她手边。她接过,不好意思地去擦裙子。伊九伊拎起裙子,用纸巾轻轻擦拭,偶然间抬头,她发现他撑着敞开的车门,正侧过身,左顾右盼,故意回避看她。车门像屏风似的,挡住她低头的姿态。

伊九伊想自己走回公司去,反正也不远了——这是她的说法。主要原因还是不大好弄湿车。不过,左思嘉不在意,他自己也像尿裤子了似的,还不如送她到公司门口。

握着方向盘,左思嘉突然产生一个想法,忍不住想笑。等红灯的几十秒里,他笑到没法抬起头。伊九伊纳闷地望着他,也被感染了,一个劲地问:“什么呀?怎么了?”

左思嘉笑得不行,说出来的句子也被斩得断断续续:“是不是……因为……我们嘲笑那个打伞的人……所以遭天谴了?”

“哈?”伊九伊干巴巴地笑了一声,仔细想了想,好像领会了笑点,于是也哧哧地笑。心情像是回到青春时代的午后,初次读一本搞笑漫画,她笑得不行,把脸掩到袖子里。

笑是有人陪伴时会变得更畅快的事。他们分别忍着笑。交通灯切换颜色,红灯结束了。

后面的车按响喇叭,催促他们快走,左思嘉才匆匆开车。

她回过头,抽搐似的,时不时还笑一两声。他也是一样。

伊九伊看着车窗,忍不住伸出手,用指尖模仿狼毫。欲竖先横,欲横先竖,欲右先左,欲左先右。她在车窗上写了一个“永”字。

好不容易抵达目的地,伊九伊下车,弯腰跟左思嘉道谢:“左老师。今天谢谢你送我。”

“不客气,”左思嘉回答她,“工作顺利。”

她说:“你也是。”

车门关上了,左思嘉开车扬长而去。伊九伊也掉头进了公司。

他开车回了家,停到车库,下车时经过副驾驶,才注意到上面的图案。一个“永”字。“永”有久远、长远的意思。左思嘉想,他倒不喜欢太长远的东西,不可靠,也不值得信赖。

伊九伊来到公司。今天的工作还很多,小金也在。

她到办公室,先帮小金看策划案。小金的PPT做得很好,每次伊九伊都会夸她,还说要请小金帮忙为自己捉刀,但一次都没有真这么做过。倒是其他项目的前辈会甩文件给实习生,要他们给自己做这些基础工作,也不管实习生手头有没有自己的活儿要干。

伊九伊从口袋里抽出新买的迷你钢笔,边看边在纸质文件上画圈。小金守在旁边,紧张地接受面批。

伊九伊不会吹毛求疵,很快看完了,笑着回过头,跟她说:“很好呀。你进步好大!我画的地方再看看吧。”

小金用力点头:“好!”

她准备继续忙自己的事了,小金迟迟没走。

“九伊姐,刚才你没到,黎赣波老师打电话来了。说有事找你。”小金说,“我给你记了备忘录。”

伊九伊回答:“好的,谢谢。”

她脸上没有波澜,心里默默想,是有什么事吗?她昨天太忙,漏掉了他的电话,难道他有什么很重要的公事要找她吗?

-

左思嘉提高效率,一鼓作气把工作做完。欧洲那边注重劳动法,不方便催促,他也懒得着急,先做了自己那份,定时提交。这么执着于排开日程,准时休假,就是为了腾出两天去玩一趟。

这趟短途旅行不单纯是看朋友,主要还是自己玩。

飞机过去几个小时,落地后也不住酒店,直接租车进山。路上他看了一眼电脑,想确认工作邮件有没有发出去,一打开却发现,收件箱里跳出提醒。那是一条星标联系人的来信。

好沉重。

这是他最深的感触。

他盖上了电脑。

左思嘉开车进山。

他联络过的朋友早就在山里了,提前飞过去待了几个月。那里还有其他旅客,都是志同道合的人,通过朋友牵线,大家相互认识了一下。

白徐是云南人,三十多岁,年纪轻轻的时候到缅甸做过生意,后来收了手,又到欧洲去开餐厅,是个有点传奇的人物。他搂住左思嘉,像见到弟弟一样亲昵,跟别人介绍时,也颇有一番炫耀自家孩子的热情。

在新认识的这批人里,其中一个女生吸引了他注意。这么说单纯是字面意思,她长得有点像文悦棠,漂亮得很张扬,梳着两条三股辫。文悦棠是之前和左思嘉有过相互了解阶段的古典音乐人,但他们有段时间没联系过了。

与此同时,左思嘉似乎也吸引了她的注意。“小文悦棠”主动跟他打招呼:“嗨。听说你很厉害?”

左思嘉不讨厌这样。但是,他自己也觉得惋惜,最近的他毫无恋爱想法。对于他来说,交际欲原本就时起时伏,时而高涨,时而养胃,最近是低谷状态。但他还是朝她微笑:“非常菜。等会儿教教我?”

“小文悦棠”粲然一笑,不完全相信他的谦虚,但还是点头回答:“好哦!”

白徐跟左思嘉在国外认识。当时白徐加入了攀岩的圈子。欧洲,尤其是法国特别流行运动攀岩,那是能尽情享受户外攀岩,又不会过度借用器械的攀岩方式。固定路线上有预先安排的人工手点,总的来说,比较安全。

这次休假的主要日程就是这个。

左思嘉说自己“非常菜”。他固然不是专业运动员,但这仍旧很谦虚。左思嘉很向往徒手攀岩,也就是没有任何保护措施,也没有任何辅助,独自攀岩。

攀岩要用到全身的力量,手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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