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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腔(59)+番外

钟弥睡饱自然醒,在被子里翻身,悠悠睁开眼,正在抻劲的纤瘦身体随着映入眼帘的画面,紧急按下暂停,整个人直接僵住。

她看着某个方向,眼珠又转去看窗外的早晨。

证明一夜真的已经过去。

那盏微弱的台灯依然垂首尽职工作,昨晚照房间,此刻静静在男人脸侧亮着,给那副本就好看的五官添上出尘光影。

钟弥屏息般静望。

不知是不是感知到了目光,还是门外头路过的人声吵,趴睡在桌子上的男人有苏醒兆头。

有人说,睡醒时最无遮掩,最能反应一个人的本心。

他大概是跟温和一点都不沾边的,眉心下意识冷肃拧着,眉眼间的蔑然之感叫钟弥陌生。

他转脖子向钟弥看过来,见她呆呆睁着一双大眼,脸上还是睡懵的状态,鼻音浅浅溢出,更胜以往的醇沉,相比于笑意,钟弥更愿意理解成一种轻松懒散。

“醒了?”

那种陌生感从心头快速划过,不留痕迹,钟弥看着眼前更为熟悉的沈弗峥,点点头:“嗯。”

想到什么,她起身下床趿上拖鞋,去翻行李箱,“你……怎么没走啊?”

“昨天外面动静一直没停,怕你半夜醒了,身边没人会又害怕。”

她蹲在箱子边找东西,声音从她背后传来。胸腔一浮,钟弥像当头被击中,翻到洗漱用具的手,麻麻的。

有脚步声走近过来。

“在找什么?”

“牙刷和毛巾。”钟弥正想起身,肩头忽有了重量,她的毛绒外套落下来,覆着她的双肩。

她抓起衣服拢了一下,另一只手伸出去,“给你,都是新的。”

从沛山坐上车去省会机场,车程长,途中钟弥拆开临行前靳月塞给她的一盒蛋糕,迷你的肉松小贝,一口一个,她一手往自己嘴里塞,另一手递去给旁边听电话的人。

他低头用嘴接。

钟弥转过头,看着他提一瓶水闲闲喝的样子,一时憋闷无话,他真的很有本事,顺手分享变成暧昧投喂这事如果钟弥提出来了,会衬得是她自己想入非非。

他真的就是天生一副没空儿女情长的样子。

真的是天生的吗?

钟弥又开始好奇,不由想到昨晚的对话。

相亲节目里,灯亮灯灭代表心动与否,可人在恋爱里的情绪如波浪起伏,从不是非明即暗。

更像是一个不正常的灯泡,忽然上头的时候爱生爱死爱到一瞬间就要想到地老天荒,灯泡亮得像要随时爆炸,除了眼前这个人,什么都不想管了。另一些时间,又似电压不稳,时闪时灭。

爱欲是风中火炬。

风时涌时静,火形状不明。

到机场时,天快黑,上了飞机,起飞不久,头等舱内安静。

钟弥声线低平问:“你留学的时候,会经常回国吗?”

“不是很频繁,那时候不是很喜欢国内的环境。”

“原来还有你不喜欢又没办法改变的东西啊?”

钟弥那双笑眼太傲慢,弯着的时候少,肯费力簇起来,无论真心假意,都讨人喜欢,好像能让她笑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很多。”

钟弥对这回答不怀疑。

只是会想,令他烦恼的东西,可能常人很难共情,也不必问那是什么烦恼。

何不食肉糜。

在州市,他说过他本硕都读哲学。

“所以你回国也才四五年吗?”

“八/九年了。”

钟弥面露疑惑:“八/九年前,你才二十刚出头唉,跟我现在差不多大。”

沈弗峥看着她说:“我读书早。”

钟弥歪头:“多早?神童吗?”

他忽的笑了一声:“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是很懒得动脑子的那种人,只是小时候——”那点轻松仿佛烧过的纸,稍一碰,碎得彻底,他恢复平静温和的样子,自然地将延伸折回问题最初,“我二十一岁硕士毕业,所以回国八/九年了。”

她轻轻“哇”一声:“世界的参差,有人二十一岁硕士毕业,有人二十一岁本科毕业证还没拿到。”

他伸手过来,食指曲着,指节轻敲一下钟弥额头。

“好好读书。”

钟弥冲他纠正:“我是舞蹈生,而且大四了,没那么多书要读。”

恰好空姐这时过来送饮料,蹲在他们旁边服务,钟弥瞥见对方收下巴偷偷抿嘴笑,她想在外人眼里,刚刚她和沈弗峥聊天的样子应该挺甜的吧,一个俏皮漂亮,一个矜贵稳重,放在一起都像电影。

可她知道是装的。

她在装,他也并非完全真实,就像风抖了火,不想熄灭,就得用手去护一下。

从机窗往外下看,夜还没有黑到彻底,城市笼在黑丝绒和无数灯火碎星里,地平线尽头却仍有一线橘辉没有燃尽。

将夜之时。

钟弥忽然有一种感觉,他这次来沛山找她,他们同归,并不是一个结果,只是刚开了一个头。

黎明尚远。

“那应该要实习了,之后打算做什么?”

钟弥正要回答,却察觉自己的手被人拢住,很暖的掌温,沈弗峥将问题搁置一旁。

“手怎么这么凉?”

上飞机脱了外套,钟弥也不觉冷,只是被这么一握,对比之下,才发现手是冰的。

“我好像,一到冬天就这样,四肢都很容易冷。”她开玩笑说,“大概是手长脚长,血液循环很慢吧。”

他掌心裹着钟弥指尖,搓一搓,替她生热。

人一定会在事后某一刻清醒,甚至是后悔。

再思及昨夜种种。

那氛围太好太好,便有了一点品物皆春的意思,明明提醒过自己,镜花水月不当真,却还是忍不住沉沦。

航程过大半,钟弥从舷窗外移回视线,周遭安静,一点细响都能清楚听见,她昨晚睡得很好,所以这会儿没有睡意。

而昨晚那套临时组合的桌椅,完全违背人体工学,大概让他睡得非常累,这会儿沈弗峥已经在旁轻阖上眼,面庞疲态里呈现一种静默之感。

钟弥稍稍低下头,去看他的手,修长指节分明有力,有种天然的叫人亲近的安全感。

她动了动指尖,触碰到他的食指。

一点点勾住。

他眼皮没动,指骨轻轻曲了曲,有些下意识回握的意味。

钟弥抿着唇,慢慢弯起来,脑海那些浮杂的思绪忽然有了静止的时刻,她不再急迫于理清,混沌也是一种浪漫,什么都看清了,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悬空便悬空。

能握这只手,她甘受这一程的风雨飘摇。

不想去管未来会在哪里降落。

老林将车停在机场门口,夜晚的京市比沛山还要冷些,风太干燥,嗖嗖刮在脸上像小刀子似的,从大厅出来,钟弥看见路边一辆眼熟的迈巴赫,老林站在车边。

沈弗峥领着她走过去。

“你的车?”

沈弗峥将手上两只行李箱递给老林,回头揽她肩膀:“这回怎么不说宝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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