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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腔(106)+番外

“以前没有。”沈弗峥喝着服务生端来的清茶,淡淡说,“我小姨前几年搬过来了,嫌附近没什么好吃的,她就自己开了一家,刚好她有不少朋友爱搓麻,结束了来这边吃饭也很方便。”

“你小姨?”

沈弗峥点头,似乎没瞧见钟弥眼里的震惊,自顾安排着事情:“你要是不怕闹,之后让盛澎给你开一个暖房趴,我让老林给你找了一个住家阿姨,是老林的远房亲戚,会做州市菜,平时她就陪你住,不然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老林说你有驾照,这边出租不好打,你之后上班可能不太方便,是给你安排司机,还是自己开车?”

钟弥觉得脑袋内存不够用,本来还卡在上一个问题上,这里是他小姨的私人餐厅,一转眼,他自然而然已经安排好她之后的生活。

她好像也不用动脑子,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要或不要,那些看似麻烦又不好沟通的问题就通通迎刃而解。

钟弥开车的经验并不多,大多是在州市,州市的路况和京市的早晚高峰不能比:“我自己开车……”

沈弗峥接过话:“这个月还是让司机送,你自己开车,还要练练,不然你没开惯,上路容易不安全。”

想想也是,钟弥点头。

手上的菜单也浏览完了,她递给沈弗峥让他补充,他添了一道清淡的海带排骨汤。

餐中,沈弗峥说:“之后想要什么车,叫盛澎去买,他懂这个。”

钟弥失笑:“盛澎在你这儿身份还挺时髦,除了鞍前马后,还是个买手。”

“术业有专攻。”

他说话太艺术,有时候细听也分辨不清是贬低还是抬举。

夜色更深,路灯的光晕更浓郁。

钟弥说这里后厨手作的蜂蜜柚子茶清新好喝,用完餐出来,麻绳编作提篮,沈弗峥手里提了一罐。

服务生送他们出门,提醒回去放冰箱,最好在三天内喝完。

沈弗峥想起一件事,说京郊那家园林私房菜的老板送她的鱼缸随时可以找人取回来,现在她有地方放了,可以想想要放在哪里。

想到那缸漂亮的鱼,又看他手上提着的蜂蜜柚子茶,她牵着他另一只手,忽然又感慨:“我跟着你,像横行霸道,在京市成了个强盗,去哪儿都拿人家一点东西回来,这难道就是我的致富路吗?”

沈弗峥笑出声,觉得她这想法实在可爱。

“那你这致富路上最大的绊脚石,是你自己,每次你不都说不要不要,最后人家硬塞,苦苦求着你收下,你才说好吧谢谢的吗?”

事实的确如此。

但钟弥还是被说得很不好意思,毕竟家里教她的是,礼尚往来,处处都人情,不能乱收。

“收的礼都是人情,以后都要还的,我怕给你添麻烦嘛。”

沈弗峥提手上的玻璃罐给她看,寓教于学:“怕什么人情呢,我小姨总不可能让我亲手再做一罐还给她。”

又提到他小姨,在钟弥心里这一部分还没过去,她虽然不想胡思乱想,但脑子里已经这样想过。

刚刚吃饭时,主厨端来汤,看样子和沈弗峥很熟,自然地搭话说了一句,沈先生很久没过来了,还是第一次带人过来吃饭。

沈弗峥直接明了,说,女朋友,住附近,以后可能常来。

她当时觉得,这是让他小姨知情,也是变相通知他家里。

她今天第一次在他面前哭成那样,他或许不能理解她为什么难过,但她疑心自己没有分量,他就立马带着她踩到实处,让她晓得,她被放在什么位置,让她知道自己有怎样的分量。

“那个私房菜的老板又不是你的亲戚,那个人……”钟弥不想说人坏话,但的确那个老板两次见面都让她很不舒服,“太殷勤了。”

“你怕殷勤的人吗?”

钟弥摇摇头,也说不上来。

可能只是她以前的生活圈子单一,她对人性的复杂缺乏见识,也缺乏相对应的处理能力。

“你觉得殷勤的人,扭头对别人趾高气昂摆起架子来,可能是你想象不到的高高在上,没有绝对殷勤的人,大都是需要殷勤的时候就殷勤一下。”

沈弗峥拎罐子的那只手,抬起来,指给她看,“你看这个路灯一到晚上亮起来,有多少小飞虫往灯面上撞,趋光趋热,都是正常现象。”

“多一重身份就多一重体验,越往上走,越能看到下面人头攒动。”

“这种人没什么好怕的,你就拿他当鱼缸里张嘴求食的鱼,手边有鱼食,你高兴了就丢一点进去,不高兴就让他们饿着吧。”

“人情往来这种东西,这次不行,人家还会送下一次,你不可能靠拒绝,杜绝所有,现在送礼的比收礼的还要精,知道乱送礼吃力不讨好,还会得罪人。”

“这些分寸让他们去拿捏好了。要是还不确定,你可以问我。”

“以后只要你喜欢,我们就大大方方带回家,至于什么人情,难道没有你,我就没有这些人情往来了吗?有我处理,你不用烦心。”

钟弥想起不久前的一个夜。

他告诉自己,对于不能脱离的环境,你能做的事更多的掌握话语权。

当时她惶惑万分,低声说不会。

沈弗峥说没关系,我会教你,不会太辛苦的。

此时此刻,她忽然能悟到一点。

虽然全然陌生,但的确谈不上辛苦,好似前路再坎坷,也有人为她填那些沟沟壑壑。

回家途中,路过一家快打烊的花店。

钟弥停住脚步。

“鲜花打折唉,我们买一点回去吧?”

她捋起裙摆,在铁皮花筒前挑了各色玫瑰,店员打包时,钟弥讨来一截丝带,将自己披散的长发低低束起,用纸巾擦汗。

店员一边快速打包,一边跟钟弥说天太热,到六月更热。

钟弥应着声,隔着玻璃门,瞧门口树下男人的背影。

他在接电话。

好像是他小姨打来的。

不知道家里有没有花瓶,钟弥顺手在花店货架上又挑了两个西洋风的花瓶一起结账。

沈弗峥接完电话进来,抱起一大束潦草打包的鲜花,钟弥提着的纸袋里放着两只花瓶,彼此空余的手还要牵在一处,将最后一截回家的路走完。

回家休整了一会儿,钟弥把花运到门口的垃圾桶边,解开包装袋,准备修枝醒花。

沈弗峥拿一杯冲兑好的蜂蜜柚子茶出来时,钟弥手上的剪子正“哐当”一声掉地,另一只手上,食指指尖冒出一个小红点。

又被花刺扎了。

沈弗峥走近,在她伸手前,先捞起来剪子:“窃玉偷香风流事,色字当头一把刀,这事儿我现在常干,我来吧,你到旁边坐着。”

话说得一本正经,声调平平。

钟弥捧着玻璃杯,臀部挨到小凳子上才反应过来,这话耳熟,是她很久以前,在州市说过的。

那也是一个夜风撩拨的夜晚。

她说的是花。

沈弗峥说的,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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