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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腔(105)+番外

沈老爷子很喜欢,他自己也受益匪浅。

沈弗峥年长后,沈秉林年纪大了,身体精神都越来越不济。

前不久,有一回午睡起来,沈弗峥去看他,他恍恍惚惚指书房里那幅“饮冰肃事,怀火毕命”的字,说:“承岁,你这字写得是真好啊。”

承岁,是章载年的字。

饮冰肃事,怀火毕命,通常讲得也是受命从政惶恐忧心,挂在这里倒也讽刺。

他当时徐徐倒杯清茶,温润紫砂放到沈秉林手心里,轻声说:“爷爷,我是阿峥。”

沈秉林一瞬惊恐,手中茶都撒出来一些,湿了指头,待瞧清面前人,他又松了一口气,说是阿峥啊,安心饮茶。

沈秉林说他最近清减了一点,问他最近在忙什么,他答一点公事,他大伯去世后丢下的烂摊子,他毕竟年纪轻,接手这几年,镇不住那几位老臣,软钉子硬钉子没少磕。

沈弗峥不急不躁,简单一提,言语里都是不要人操心的温和。

沈秉林却嗤然,年纪大了也不能完全消退那股子上位者的轻蔑威严:“你就是脾气太好,哪能由着那帮老油条耍横。”

他跟沈弗峥提了一个人,又叫老仆翻来一张名片。

“城南的事,这人现在能做主,叫他去替你忙。”

他看着沈弗峥,不由叹气说:“你啊你,多少年了,还是这么不晓得变通。”

那话像说沈弗峥,又像透过沈弗峥在说另外一个人。

沈秉林说他累了,还要再休息一会儿。

沈弗峥捏着那张名片起身,临出门前,朝墙上那副字投去目光。

方窗外的阳光落在竹椅边,上头合眼的独权者如今也真的老态毕现,静躺着,似一截将入土的枯木。

沈弗峥带上门,嘴角浮出一丝蔑笑,转瞬即逝,走廊被柱影一片片割成明暗相接的样子,明处暗处,他皆淡然走过。

这么多年,沈秉林以为自己养出了第二个章载年。

殊不知沈四公子松姿玉骨之下,仿章载年是假,摹沈秉林才是真。

旁人赞沈弗峥有章载年风骨,青出于蓝,他常常自谦,不如章老先生万中一分,若有朝一日,被人看透骨子里的贪婪伪善与沈秉林一脉相承,他当仁不让,敢认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后院斜进来的阳光,已经有了肉眼可见的衰弱,光区拉长,慢慢移至他们脚边。

钟弥身后是柜子,身前是沈弗峥,此时进退不得。

她几乎只是在原地挪动了一下脚步:“你告诉我这些,不怕吓到我吗?”

他脸上没有一点担心,面孔靠近钟弥,亲昵的语调低成气音:“你不是说你知道我需要什么吗?那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需要。”

“那你一点都不担心我被吓到吗?”

“我觉得你胆子很大。”

他先调侃一句,又认真说,“再者,我买下这栋房子,你住进来,我家里不久就会知道我在外面做了什么,就算我现在不告诉你,以后也会有别人来吓你,甚至是夸大其词地吓你。”

“你应该有知情权。你外公不告诉你,是因为他觉得再无瓜葛不必旧事重提,而我告诉你,是因为,我们之间不可能无瓜葛,你要一直陪着我。”

钟弥手指还抓着他腰侧的衬衫,嘴上却故意说:“现在不能反悔了对吧?反悔会有什么代价?”

沈弗峥不客气地捏了一下她的脸颊,见她蹙眉“啊”了一声,又用拇指替她抚痛。

钟弥又想歪点子开口:“可是,我还是小孩子,小孩子反悔——”

接下来的话被他吻全堵在喉咙里。

这一吻漫长,缠绵得好似一种庆祝仪式,从行动上表明彼此贴近。

钟弥被吻得晕头转向,双眼迷蒙,踮起来去回应的脚,重新落回地面时,都觉得有点酸。

他捧她的脸,连教导都温柔:“好好说话,就让你当小孩子,不好好说话——”

声音移到她耳边,也低下来,似蛊惑。

“罚你生一个。”

振聋发聩,钟弥耳边像炸了一个气球,反应过来,拳头就招呼到他肩上:“青天白日的,你胡说什么啊!”

“我,我不反悔,我这个人可讲信用了,我外公从小就教我,人无信,不可立。”

闻声,沈弗峥忽然有感。

“你外公是按他最喜欢的样子教的你,而我学了你外公很多年,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分辨不清,我到底是像他,还是不像他,可看到你,我就觉得我像他,起码我们喜好一致。”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

好似自以为游刃有余掌握在手的人生,其实是一条既成轨迹,会遇见,会爱上,都是命中注定。

去年夏,他在玲珑十二扇门口第一次看见钟弥的字,就觉得很有意思,仿佛被遥远的相似性当头击中,是我们毫不相干,甚至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个你的时候,塑造我的一部分,就已经在塑造我对你的喜欢。

“你光是存在,就叫我迷恋。”

作者有话说:

之前有读者问过书名为什么叫《荒腔》,除了一点点的戏曲元素,叫荒腔的原因是这个故事有点非常规,这类题材里常见的虐梗都没有,甜文要有甜文的样子。

如果让我来总结,荒腔就是,一点荒唐,十分浪漫。

第54章 柚子茶 她忽然能悟到一点

入夜, 沈弗峥带她去附近逛了逛,这里有一些旧居,不过大多是私产或者已改作工作室, 平时不开放参观。倒是有家书店,这两年成了网红景点。

过了两条街, 就快走到裕和里。

他问钟弥饿了没有,牵她进一家小院。

钟弥看见院子里支两把巨大的咖啡色阳伞, 下头摆几张胡桃木的桌椅, 才晓得门口虽然连个招牌都没有,只挂着裕和里29号的牌子,里头实打实是一家私厨。

这一带都没什么高层建筑,日光无遮拦,西晒严重, 五月末站在露天环境下就能感觉到暑热。

院子里大概刚刚做过降温, 玻璃房顶上吹来的风,带着潮蕴宜人的湿凉气,很能消乏。

不规则切割的木板随步履错落铺开, 一条细长小道, 其间填满雪白的碎石子。

一只橘猫从花架上轻易跃下, 从钟弥脚前大摇大摆走过,钟弥低头一笑, 又看周遭的环境。

这里不像餐馆, 就像谁家讲究的后院。

她来过裕和里好几次,参加品牌的沙龙聚会, 或者跟盛澎蒋骓他们去消遣赌两把, 这地方的小洋楼给她的感觉一直都不太接地气, 半点烟火没有。

她问沈弗峥:“这地方还有人开餐厅啊?”

围着咖啡色围裙的服务生领他们入座, 递上菜单。

钟弥翻开,那也不能算菜单了,牛皮本子上都是手写字,仅仅是告知厨房现在还剩什么食材,能提供什么样的做法,已用完的食材直接一条横杠带过,当日也不再补给,真喜欢可以明日预约。

没有拿顾客当上帝的感觉,好像顾客爱来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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