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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瑟兰成/囚金枝(9)+番外

可他话还没说完,萧凛忽然脸色一沉:“朕说了,打开。”

他声音并不大,但字字有力,不容置疑,沉甸甸的压下来,何宝善再不敢顶撞,只好唯唯诺诺地应了声是,捂住鼻子捏着那白布的一角缓缓揭开。

溺死的人死状都相当吓人,俗称“巨人观”,尤其这女子又在水中泡了这般久。

这会儿一掀开,肿胀变形的尸体和恶臭的气味吓得众人皆掩了口鼻,低下了头,更有些胆小的或者心理惶惑的已然直接呕了出来。

柔嘉离得远,但远远看了一眼,心底亦是一阵阵地往上翻涌着恶心反胃感,不得不拿帕子掩住了口鼻才不至于太过失态。

一片混乱中,倒只有萧凛面不改色,避都没避,但当视线扫过那那并不见任何胎记的锁骨,他的眼神却渐渐沉了下来,叫人捉摸不定。

顿了片刻,萧凛忽问道:“朕记得,你方才说路上碰到了一个小太监才找到了这尸体,那小太监是哪个宫里的?”

到底还是问到了这里,何宝善垂下了头,压低了声音禀告道:“是万寿宫里的。”

万寿宫,是太后的居所。

皇宫这么大,这么多口井,偏偏叫万寿宫的人看见了,又那么巧撞上了何宝善一行人。

到底是偶然撞见呢,还是刻意引着人过去呢?

何宝善一向是个油滑的人,夹在两尊大佛之间左右为难,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等了许久,气氛阴沉的有些吓人,头顶上才传来一个疲倦的声音:“朕知道了,你跪安吧。”

他抹了抹头上的汗,不敢再多言,连忙领着人躬着身子离开。

忍冬离得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当看见何宝善谢了恩领了人离开,下一个便轮到她了,心里顿时毛骨悚然,一着急害怕也顾不得许多,转身抱住柔嘉的腿哀求道:“公主,您救救奴婢吧,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奴婢!”

柔嘉自打看见那宫女的尸体,头脑中便乱成一团,眼下被她这么用力的抓着,腿上隐隐作痛,连脸色有些发白。

但皇帝还在场,又是忍冬自己招过来的,如今来求她又有什么用呢?

忍冬见她不松口,立马又掉头去求皇帝:“求陛下开恩,奴婢再也不敢了!”

她一下一下地叩着头,磕的额头都青了,然而萧凛只是冷声吐出三个字:“拖下去。”

“不要,不要……”忍冬这会儿是真的怕了,哭的愈发厉害。

可两个手脚麻利的太监一押一堵,她便被捂住了嘴,毫无反抗之力地拖了下去。

雪地上被拖出了长长的一条痕迹,随即梅林边便传来了板子落在皮肉上的闷沉声。

一声一声,听得柔嘉心惊肉跳,思绪纷繁杂乱。

那晚明明进去的人是她,为何又冒出个“畏罪自杀”的宫女?

隐约间仿佛听到了个“万寿宫”,再想到万寿宫里住着的那位内定的白家小姐,柔嘉才慢慢明白了过来,这宫女大概只是个替罪羊罢了。

在这皇宫里,人命只是权力的牺牲品,比草芥还卑贱。

柔嘉一阵阵发冷,微湿的长睫上已然结了冰,沉甸甸地坠着,坠的她抬不起眼皮。

那皇兄呢,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柔嘉忍不住抬头,正对上那俯视的眼神,像鹰隼一般直直射过来,看的她全身都不自在。

明明隔了一层衣服,可顶着他的眼神,她却觉得连胸口的胎记都被看的隐隐发烫,仿佛要在她身上烫出一个烙印一般。

第7章 伤口

这几日皇帝睡得不算好,夜半常常醒来。

有时掌了灯乘夜批着奏折,有时却只是站在窗前,看着那黑沉沉的夜幕什么话也不说。

今晚上太医院的院判请平安脉的时候给开了安神的药,可谁曾想,四更天刚过,萧凛又汗涔涔地睁开了眼。

窗外的天色还黧黑着,雪片簌簌地飘落,四下里悄无声息,暖阁里只余下火烛静静的燃烧声。

萧凛一抬头,那西天上的一弯月钩便直直地闯入眼帘。

月光并不明亮,斜斜透过窗棂照进来,似一层半透的轻纱一般。

欲说还休,朦朦胧胧,令他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梦里的那一弯月牙胎记,也是这么细,也是这样的弯,仿佛要将人勾住似的。

脑海中忽出现了那日在御花园里她俯身拜下的模样,大约是害怕他,他目光一移过去,便能看见她那腰背始终绷的极紧。视线再往上移,那张脸细腻匀密,像一张上好的棉连纸,干净的不落一丝尘埃。

然而这么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却夜夜入梦,搅得他不得安宁。

萧凛眉间隐隐有些烦躁,扭过头吩咐了一句:“把帘子放下来。”

张德胜迷迷糊糊地半合着眼,一听见里边传来了声响,浑身一个激灵,立马便应了声,起身将那细密的帘幔放了下。

他察觉到萧凛这几日似乎有些不悦,年节里本不该见血气,但御花园那日萧凛却少见的下令将那偷盗且欺君的宫女当场杖毙,浓重的血腥气随着冷风刮过来,他离得老远都受不住,更别提那跪在旁边的柔嘉公主,脸色白的好比树梢上的雪一般,估计是吓得不轻。

沉甸甸的气氛一直到了年初七,因着万国来朝的缘故,四方馆里各国的使节差不多已经聚齐,这两日陆陆续续地进了宫来,人气一足,才显得宫里愁云惨淡的气氛没那么吓人。

这日,造办处的总管并万寿宫的主事嬷嬷拿了朝宴那日的单子送来太极殿过目,萧凛批阅完毕,才问道:“太后的身体如何?朕近日繁忙,未来得及探望。”

那嬷嬷一开始只说一切大安,看到萧凛不应声,犹疑了片刻才斟酌着补了一句:“不过前几日犯了宿疾,知晓您日理万机,不叫我们告诉您。这两日倒是好些了,在屋里将养着身体。”

萧凛沉吟了片刻:“那朕便去看看母后。”

“太后若是看到您来了,定然十分开心,说不准这病气一下子就散了呢……”那嬷嬷笑着说道,可萧凛像是兴致缺缺,一路上只是闭着眼。

不多时,车驾便行至了万寿宫,到了门前,那嬷嬷要前去通禀,可萧凛摆了摆手,只说不必太过惊动,只身走了过去。

然而刚绕过影壁,一个雪球却“砰”地砸了过来,硬邦邦地砸上了那双鹿皮高靴。

“砸中了,砸中了!”影壁后传来一个男童拍手叫好的声音。

“五皇子真厉害!奴才这就去看看!”一个小太监谄笑着喝彩。

萧凛脚步一顿,略一抬眼,那追出来的小太监便被吓得软着腿跪了下来:“万岁……万岁爷,您何时来了?”

后面的男童一听见这声音,掉头就想跑。

“站住。”萧凛皱着眉喝了一声。

那身穿黄色蟒袍的男童立马停住了步,不情愿地转身,声音小的像蚊蝇一般:“皇兄万安。”

萧凛比他高上许多,站在他面前仿佛一座大山一样,严严实实地挡住了所有的光,五皇子落在他的阴影里,忍不住开始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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