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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街行(84)

我退开一步倚在柱子上,却瞥见对面黄幔低垂的鼎柱上光秃秃的一个个坑坑洼洼的痕迹,显然是柱上原先刻着什么词字,被一个个刮了去。

老者似喜似悲的抬扶着如意的手臂,满脸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如意一脸静抑的抬起头来,眼睛里亮的可怕,极为沉郁的道:“先生,是我回来了。”

那老者嘴里呜呜有词却说不出话来,明显嘴里空了一截,如意朝他贴地磕拜:“又劳累先生辛苦一年,衔环结草,崔望若无以为报。”

老者不住拍着如意的手摇摇头,扶举着如意的手肘要他起身。

他望向我:“这是我家旧时的管家莫先生,也替我守了二十余年的陵,无忧,你来拜见莫先生。”

他说的沉郁,我朝莫先生郑重一拜,被莫先生一手搀扶住,呜呜的托着手臂辞谢。只听见如意道:“这是镇国长公主,皇上的亲姐姐...”

莫先生的手僵了僵,如意戛然止住话语,又极轻的道:“她什么也不知道....”

她什么也不知道?

我脸色僵冷的瞥着如意。

莫先生轻轻的叹一口气,又摇摇头,把我扶起来,我盯着如意,怔怔偏头问他,“我不知道什么?”

如意只对莫先生道:“因缘和合,若由此起,或许注定要在我和她身上了结。”

他冰冷的手攥着我的手骨:“我想带她来看看。”

莫先生脸色郁郁,无声的点了点头。

他们的目光齐齐落在我身上。黏腻的,沾满不可言的秘密的目光。

我不安焦躁的问他:“我不知道什么?如意,我应该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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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蠢归蠢,脑洞也是大的吓人。。。。

崔白

他望着眼前满满的灵牌,扭头道:“有劳先生。”

莫先生端来一捧清水,他徐徐挽袖,撩水净手,缓缓道:“无忧问什么是点灯人,崔家就是在佛前点灯的人。”

“显祖崔公名白,他的先祖原是旧年博陵崔氏宗子,因执意迎娶乡野之绅的女儿被崔家看低,后来这支脱离博陵外迁,在乾时显祖一家想再回宗祠却遭拒,因此合家落在了祁陵,显祖生于乾末年,少年时投身旧乾军戎,后来....”

他瞥我一眼,取下一个个灵牌以洁布擦拭:“乾末年,崔白结识了河东平戎节度使家的独子,两人结为异性兄弟,再后来,节度使家的儿子起兵反叛旧乾,崔白带着自己的部下投诚。”

我跪在蒲团上,注视着他手里的灵牌,蹙眉道:“河东平戎节度使?”

“藩镇叛乱不断,民不聊生怨声载道,朝臣们没有法子,日日吃斋念佛求庇佑,小皇帝没有法子,把国师请进了金銮殿,花下重金迎佛会,此时安西节度使已经挥兵攻进皇城,河东平戎节度使的儿子和崔白磨刀霍霍黄雀在后,割下了狂喜中的安西节度使的头颅。”

“节度使的儿子叫什么名字来着?”他取下崔白的灵牌抱在怀中,抬头问我。

“他叫晏河清,是我朝开国皇帝,我的高祖。”我疑惑道,“史书中根本没有这段记载,高祖的传记中也根本没有提到有崔白这个人。”

“后来崔白跟着晏河清南征北战数年,旧乾旧部退守太鄂七城,晏河清与崔白围困成数月不能破,最后下令屠城,杀数十万人,破城大捷。”

“太鄂七城是高祖最后一场战役,跟着高祖困守太鄂城的将领都名留点将台,可在点将台上,甚至在百臣凌霄阁里,都没有一位姓崔的将军。”我盯着白玉灵牌上崔白两字,心里突突的跳,这两字镌刻的流畅有力,以丹砂填满空槽,一百多年来,色泽仍是鲜艳如新。

崔,白。

刻在白玉上鲜红的名字。

“许是太鄂七城杀戮过重,天降三日血雨,死者尸体来不及下葬,太鄂七城开始爆发瘟疫爆发,这疫病还在束手无措之际,又传来消息北方大旱,饿殍满地,南方连日大雨,村庄冲毁。谣言不知从何处而起,谣传晏河清弑君乱国,引来疠气害死七城百姓,因此触怒了佛祖,连降灾祸于人间,以示不满晏河清的篡权夺位。”

的确,太鄂七城之战后,因为屠戮过甚,引起军民不满,高祖一气之下,杀了军内几个散布谣言的兵将。

“须知旧乾一朝,佛教深入民心,十家七八都供有佛龛,晏河清安抚民心不得,登基之后仍是怨声载道,那时正逢一场佛会,高祖想借此讨好民心昭显自己虔心,崔白却在万民前请罪,言他乃佛诞日出生的肉身佛,太鄂城屠城由他意起,求退朝堂隐皈依佛门,终身为佛前点灯人以赎罪孽,替皇上消障业,为宋执明灯,护国运,为天下民祈福。”

"晏河清下旨诏告天下,封祁陵崔白崔家为掌灯人,为万民执灯供佛,晏河清不抑佛法,天下寺庙皆归崔家所掌,天下因此皆言崔家为点灯之家。"

他拭净崔白的灵牌,盯着我道:天下寺庙皆归崔家所掌,无忧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么?”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粲然一笑,辉同日月:“晏河清奸诈的很,崔白想皈依佛门,他却把这么大一份产业都让崔家管着,让崔白无法抽身。万民供奉的香火香油钱,寺院的房舍土地,随寺的良田租民,借着这个由头全都收归在一人手中,崔家得了利钱,他借着崔家之手逐渐缩紧佛教在朝野中的僭权。”他把那沉甸甸的灵牌塞在我怀中,“短短几年,崔家从万寺中收的香油钱,金沙金粉堆积成山,犀角象牙,玉石乌金,鲛珠水晶等数不胜数,穷哈哈的晏河清拿着这些钱,疏通河道治理民生,巩固边塞坚壁清野,还修了他的陵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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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晏河清,居然把小公主安上了个晏姓。。。 T T

晏河清

我捧着冰冷坚硬的灵牌,倘若君子如玉,崔白,这应是个铮铮傲骨的男子,如果他真的存在着,那为何在太清楼和玉宸殿的百官载记和高祖录里却没有找到片言只语?

“后来呢?”

“后来,崔白和晏河清都去了,崔家远离庙堂,虽不事生产,但却富可敌国,朝野内外无人能及。白玉地,沉香壁,东珠脚下沙,明珠檠上悬,金箔羽衣莲台履,神仙台里不能及。”他叹道,“好一番烈火烹油、锦上添花盛况。”

我追问:“再后来如何?”

他拂衣起身,重新燃上檀香,背身只言:“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除了崔白之事,他不愿多言,我幽然道:“开国至今近两百年,崔白死后一百多年间,都发生了什么?你家为何入罪?你为什么入了宫?”

我望着他的身影,“你说你家因谗获罪,全家皆亡,如若是朝廷所为,那为何没有刑部宗卷?如若崔氏一族和崔白确有其事,为何高祖本纪和史录却没有只言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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