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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街行(66)

“皇上初初登基,一切还得缓慢着手,也罢...”母后缓缓道。

守在帐边的宫娥撩开帷帐,我散着一头乱发从枕上起来,母后回首收敛了肃色,笑盈盈握着我的头发:“我家无忧这头秀发倒生的真真好。”

沉甸甸的一把发又韧又直,母后身边的嬷嬷梳妆手艺与世无双,对镜为我仔细梳个朝云近香髻,母后在一旁笑道:“真好看,倒有些哀家年轻时候的模样。”

我莞尔一笑:“母后,您还年轻着。”展开裙子站在镜前,流彩飞花蹙金翚翟袆衣 十二破留仙长裙,金银刻丝光彩下是石榴红的艳光。

铭瑜从外头进来,仍是朝堂上穿的通天冠服,笑嘻嘻的道:“母后,皇姐。”

“小人叩见太后,公主。”说是叩见,却是微微低下头,虚虚的行了个礼,只是这回不再是扎眼的紫绶华衣,只一身暗淡的内侍青袍,站在铭瑜身后也是得当。

我抚摸着鬓角的金步摇,微笑着望着铭瑜。

母后满脸慈爱的神情在铭瑜身上流转,渐渐的冷淡下来,垂下的眼又抬起,语气却突然亲昵:“秉笔大人脸色这般不佳,可是病了?”

“回禀太后,只是一点风寒,无甚碍。”

“秉笔大人甚是辛苦,刚办完差事回宫,又赶着回来服侍官家,还要操心国事,虽说这宫里头离不开你,但身子也需顾着,切不可太劳累。”

“都是小人分内之事,何来太后辛苦之言。”哑涩的声音低低传来。

“官家身边的事都不是小事,哀家宣太医院来给你开个方子。”殷殷切切甚是关怀。

“小人多谢太后恩典。”他站的笔直,黢黑的眼镀了一层灰。

我坐在母后身边,盯着裙上的绉丝花纹发呆。

母后半响挥手:“请秉笔大人去外间歇歇脚,留哀家和官家,公主一起说说话。”

“多谢太后恩典。”轻轻传来一句回话。

母后牵着铭瑜的手问道“内朝答对可结束了?”

铭瑜笑着点点头:“刚散朝,儿臣连衣裳都未来得及换就过来了。”

“政事,仪制俱不可废,官家如今乃一国之君,行止理当严苛责己,规矩不可妄废。”母后虚虚的端起茶盏,“太傅吩咐的功课也不可拉下,多多进益才是。”

“是。”铭瑜站的端端正正。

母后无声的叹一口气。

我偷偷朝铭瑜招招手,他瞥一眼母后,绽放出一个笑蹬蹬朝我跑来,小声道:“皇姐,我特意来看看你。”

他牵着我的袖子闪着明亮的眼,我笑盈盈的捏着他的手:”皇姐知道的。”

“你们呀....”母后看着铭瑜的小动作,也绷不住严肃的脸,满目慈光的望着我们,“都不是孩子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个样。”

我唇角带着笑,嘻嘻的揽着铭瑜。

宴席

当初我抱在怀中的梅花包子已然长大,正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鼓着一张粉妆玉琢的小脸,牵手勾着他娘亲的小指头不谙世事的站在众人堆中,长长黑睫无辜眨一眨,众人的心便跟着颤一颤。表嫂拉着他行礼:“去给太后娘娘,长公主殿下请安。”

小人儿有模有样的作揖,奶声奶气道:“蔚然给太后娘娘,长公主殿下请安。”

“心肝儿,来姑奶奶这。”母后抱着蔚然,“几个月不见,蔚然又长大了许多。”

“娘亲说了,要好好吃饭才能长大,长大了就可以不坐轿子,可以跟着哥哥们骑马。”

“真是个乖孩子。”

众人都爱他玉雪可爱,纷纷夸赞褒奖,我含笑望着他,这锦衣鹿靴的小包子忽而抬起眼对视我一眼,鼓着腮帮唤我一声:“长公主姑姑。”

我见他最后一次的时候他还不太会说话,那是出嫁前舅母偕几个表嫂来与我话别,他被带入宫中与我道别,谁也不知道下次再相遇会是哪个年月。

我捏捏他的小脸:“还记得姑姑么?”

他羞赧的点点头,又摇摇头,扭着身子道:“蔚然忘记了....”

宴阁里俱是亲密亲眷,外头搭着戏台子,满殿的人俱是喜悦开怀,人人都在,事事都好。

我知先帝登基后,舅舅家有过短暂的一段难熬日子,从我北嫁北宛后才好些,到如今铭瑜登基炙手可热,舅舅神色不见如何,仍是正襟严肃,细细问我北宛之事便点点头:“若是如此,臣下也安心了。”倒是舅母和几个表嫂热情异常,围着我嘘寒问暖说笑逗趣。

略喝了几杯果酒,便有些心浮气躁,我眯着眼瞥着大殿里亮堂堂的灯光,倾耳听舅母说外头的戏文。

“....这相国小姐闭门苦守状元郎十二载,孝顺舅母,勤俭治家,终盼得状元郎回来合家团圆....”

我曾经看过一本坊间流传的话本子,相国小姐不嫁状元郎,和一个鬼过了一生,当时感动涕泪,如今想来,作者竟是痴傻,这世上哪有相国小姐好端端的放着状元郎不嫁,非得守着后院见不得天日的鬼度日的。

席间不知是哪个宫娥递来一盏金叵罗,呷一口竟是沁凉清爽的葛花薄荷汤,我贪凉多饮几口,身旁伸来一只修长的手挡住杯口,声音仍有些喑哑:“一口就罢了,公主不要贪凉。”

身旁的女眷闻言皆是起身恭敬道:“见过秉笔大人。”

我不言不语拂去他的手,端着金叵罗一饮而尽,这才回过头对他:“秉笔大人如何在此?”

他略有些苍白的脸无甚表情的觑着我:“太后和知政大人说完话乏了,已经摆驾回宫,吩咐下来,让公主节制着些。”

气氛有些冷,女眷们纷纷告辞,我不以为意拂拂裙子,对身边宫娥道:“去找皇上。”

铭瑜估摸着在延义阁听太傅上课,讲学的是延义阁的王景至,父皇一朝的进士出身,不惑之年便是满头银丝,说话虽然唠叨些,倒有满肚子鼓囊囊的有趣学问,我小的时候也跟着他念过几年的学,此刻兴致起去闹闹他们。

他站在我身后轻飘飘道:“公主醉了,小人送公主回宫可好。”

正是月朗星稀清朗天,廊下花香一路,凉风吹进襦衫澄透凉爽,酒气微微冒在脑尖上,我幻想自己是只摇摇晃晃葫芦,修炼成精长出两条腿蹬在路上努力让别人看不出自己的异样。

他却一把攥住我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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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质量和这速度,我也是哭了。。

为什么要挑战我根本写不来的东西 T T

幽兰

我脑子清醒无比,却偏偏对这隔衣传来冰凉温度的手有些怔忡,他站的稍远,手臂却有挽留姿态,指节掐得我的腕骨生疼,却一言不发,只用映着些微馨黄烛光的黯淡眼眸沉沉的注视着我。

我歪着头,目光落在我麻木生疼的手上,衣袖上艳丽的织锦绣金缂丝牡丹因为攥袖的关系,正偎依着他凸现在冰冷肌肤下的秀洁指骨旁,温柔的金丝和青紫的脉丝抵在一处,倒有一丝亲昵的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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