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吐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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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淮初又看到了齐悯慈,她穿着平底鞋,舒适简便的衣服,提着食盒,隔着落地玻璃把食盒给沈助理,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就走了。
季淮初皱了皱眉。
很快,沈助理就敲了门,请示说:“季总,祁小姐给您带了午饭,你先吃点再工作?”
“她呢?”他有些不悦地问。
心脏好像一瞬间被吊了起来,那种没来由的焦躁和慌乱甚至让他生出一些愤怒。
为什么走了,不想见他,还是又后悔了?
沈助理笑了笑:“祁小姐有东西落在车上了,我说我去帮她拿,她想自己去。”
季淮初愣了片刻,“哦。”
一颗心倏忽又落回去。
齐悯慈再上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吃饭了,一只手还拿着平板看走势图。
她绕过来,把他平板抽掉了,轻声说:“先吃饭吧!”
“什么落在车上了?”季淮初看到她,下意识握了下她的手,好像每次这样抓着她,才有一点确切的实感。
他终于确定,那不是某种妥协。
他只是放不开她的手。
齐悯慈挨着他坐下来。把孕检报告递给他:“去游乐场的时候应该已经有了,有些不舒服,所以去做了检查,孩子没事,很顽强。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个好妈妈,但我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季淮初,我们把它生下来吧!”
季淮初出神片刻,似乎是因为很少见到她露出这么平和温柔的表情,他思考片刻:“好。”
“我有很多顾虑,我的恐惧甚至让我失控,但因为是你,我觉得我就可以。”齐悯慈看着他,眼神里露出一点哀伤,“你对我一直都很重要。”
“你今天很不一样。”季淮初也看着她。
齐悯慈垂眸:“我对着镜子练习了很多遍,我想你知道,你有多重要。”
“现在知道了。”季淮初握紧她的手,“你不用这样,做你自己就好。”
明明渴望,明明也盼着她能像寻常女朋友那样对着自己撒娇任性耍赖表达爱意,可她只是这样笨拙的倾诉,他的心脏就开始泛疼。
齐悯慈推了他一下:“快吃饭吧!”
季淮初“嗯”了声,“等忙完这两天,我带你去做一次全面的检查,再确定一下产检的日期。”
“好。”齐悯慈点头。
“等再过一阵,还是搬回家里去住吧!家里有婴儿房,我再找人设计一下,或者你看一看,有没有哪里想改。”
“嗯。”
“这几个月我可能没办法,我尽量移交一下工作,等你临产的时候专门陪你,孩子到时候雇几个月嫂和保姆,你不用太担心,还有我呢!我会照顾好你和孩子,你担心的事都不会发生。”
“知道了。”
“放轻松,你开心一点,其他都交给我,没什么的,有什么不舒服第一时间告诉我……”
齐悯慈捧了下他的脸,很认真地告诉他:“我知道了,快吃饭,你不要太紧张,我没事,我会照顾好自己,会照顾好孩子,会很爱你。”
季淮初“嗯”了声:“我不紧张。”
齐悯慈提醒他:“你筷子拿反了。”
季淮初有些无奈地掐了下眉心,最后承认:“我是有点紧张,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还是觉得想让我开心才这么说。我对小孩的并没有太大的执念,之所以感到高兴仅仅是因为那是我和你的孩子,我希望你对他有期待才愿意生下来,我会跟你一块儿好好照顾他,但如果你没有做好准备,拿掉我也尊重你,我只是想让你过得开心幸福,仅此而已。”
齐悯慈哑然失笑,“今天早上看到你留的纸条,我就在想,如果一个人对我很差劲,我能不能做到这样对待他,我想我不能,然后我就忍不住想,如果你是我的父母该多好,你一定会是个好爸爸。
“我突然觉得可能我潜意识里还是怨恨他们的,这个时候我母亲正好打电话给我,她看到了国内的新闻,只问了一句我最近过得好吗,就开始数落我,我说了些不好听的话,然后说以后不要联系了,我其实一直觉得对他们谈不上怨恨,但说完竟然觉得好过很多。
“我清楚地知道我不会是我母亲,你也不会是我父亲,刨除掉那些隐忧,我还是期待我和你的孩子能到来,所以我才做了这样的决定,没有任何冲动的成分。”
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对她来说是很罕见的。
不知道是不是也对着镜子练了很久。
季淮初摸了下她的脸以示安慰,柔声说:“好,知道了。”
第41章
齐悯慈又去看了医生。
拾阶而上, 穿过长廊,这条路走过不下百遍,好像每次的感受都不大一样。
有时候打算不来了, 有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慢慢像是一种身体的本能反应。
对她来说,求医无异于拜佛,她不信佛, 也不信医生。
她对季淮初无能为力,但却还是想做些什么。
郑医生恭喜了她, 祝她怀孕顺利。
说有了宝宝她说不定能从某种程度上获得新生。
她说她是个很需要确定的爱的人,而一个完全因自己而诞生的生命, 对于她来说, 也许是一个魔法般的存在。
她在童年期没有建立过依赖关系, 每当她被温暖、善意、怜惜这种正向的情感包裹的时候, 都会被狠狠地推开或者伤害, 因而她对这个世界始终充满厌恶和不信任,对任何人都存在戒备。
哪怕是季淮初,她已经明确确定他爱自己, 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心的暴戾和冲动, 她越想靠近他, 就越想伤害他,越爱他, 就越痛恨他。
齐悯慈很少这样觉得,她甚至更相信爷爷的选择论,一个人的选择决定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再多的伤痛都无法延续那么久, 必然内心深处有更顽固的东西在影像她。
比如她天性的凉薄和残忍。
无论如何,郑医生看起来由衷地开心, 好像这是一件令人喜悦的事。
她不由问了句:“你不担心吗?”
一个精神不稳定的母亲想要孕育一个孩子,怎么都不像是一件好事。
她以为她会劝她慎重考虑。
郑医生愣了片刻似乎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她笑了笑:“你没有发现,你已经变了很多吗?主动去和一个人建立深入的联系让你很痛苦,感觉到不适,甚至也没有办法理解自己为什么要承受这种痛苦,但你一直在向着他走去,一直没有放弃,这已经是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