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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云声(81)+番外

“她为何要杀人?”有人问。

“这世间薄情寡义的男人不胜枚举,那狐妖也曾受过情伤,便给自己画了个精致妖娆的皮相去试探男人的真心。她专门去找那些已有家室的男人,一旦对方被她所魅惑,她便现形杀人。”黄先生抖着袖口露出自己一截胳膊来:“人的胳膊这么粗,如何能通过喉咙挖出心脏?原是那狐妖的爪子纤细,指尖锋利,轻轻一勾便能把连着心的筋脉割断,从胸腔里拖出来。”

正是此时,酒楼老板身旁的仆人过来耳语两句,黄先生挑眉,知道自己不能再胡侃下去,免得真把客人们吓跑了,于是匆匆结束故事。

“她恨大师带来众人,也恨城里的百姓逼她去死,世人凉薄,便是为了一些没道理的事逼一个人去死,只要那人不是自己也不会求情,狐妖为了报那断尾之仇,这才祸害了整个城池。”黄先生晃着扇子,重新坐下。

奚茴听进去了,她眨巴眨巴眼问:“那后来呢?她去哪儿了?”

“后来?自是因为重新现身又被其他道人发现,她作恶多端,遇上了这些人只有死路一条,背负了那么多条人命,最终也没落个好下场。”黄先生摇了摇头。

“真可惜。”奚茴撇嘴,:“她做了这么多好事却没个好下场。”

黄先生正欲下台,听见奚茴这么说脚步微顿,颇为新奇地朝她看去一眼:“好事?姑娘以为这狐妖做的是好事?”

“她试探出那些人都不堪托付,遂杀之绝了他们祸害旁人的机会,这不是好事?至于那些被吓死或杀死的百姓,是他们先要放火烧她的,就莫怪旁人回来寻仇了。”奚茴道:“这不是天经地义吗?”

黄先生微怔,这才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眼奚茴,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她:“是吗?”

是天经地义的吗?

奚茴点头,转而问云之墨:“若是哥哥换做这狐妖身份,会如何做?”

云之墨挑眉,他也有那般被动的时刻?须得断尾求生再伺机而行?

折扇重新展开,金边墨纸,上面没有半丝杂色,扇起的风扬起他的发丝,云之墨理所应当道:“一个个杀太麻烦了,一把火扬了那座城便能干净许多。”

“二位还真是……与众不同。”黄先生说罢,对两人拱了拱手就要走,谢灵峙与应泉一并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黄先生,借一步说话。”谢灵峙开口时目光扫过奚茴,她方才说的话他自然也听见了,只是现下不是教奚茴分辨是非的好时机。

黄先生见二人一顿,嗯了声便领着他们去自己平日休息的雅间了。

黄先生名黄之谦,是繁城本地世家之后,只是到了他爷爷那一辈黄家便没落了。他们黄家世代经商,曾存了许多银两,也觉得商贾之家没什么不好,只可惜黄之谦的太爷爷是个惯会挥霍又颇为浪荡之人,一辈子便将黄家数百年的基业毁得差不多了。

黄之谦的爷爷倒是想救回来,只是黄家生意上的窟窿太大,根本填不完,他又想让黄之谦的爹读书考个官回来,黄之谦的爹四十五岁才当上了秀才,不到五十便撒手人寰。黄之谦年幼时也读过书,他倒是比他爹有能耐些,十年前便成了秀才,只可惜后来碌碌无为,屡考不中,便成了繁城的说书先生。

即便如此,黄之谦在繁城过得也不难,便是官府里的老爷见了他也得客气些。

谢灵峙今日去见了张员外的尸体,尸体上没有任何伤痕,心脏却被人生生挖走,除了残留在张员外尸体上的鬼气之外,他们甚至都没找到张员外的魂去了哪里。

人死后魂魄飘荡尸体附近七日才会逐渐意识消散,化作一缕散魂游魂,前往鬼域。张员外死了不足七日,照理来说他的魂魄应当就在衙门,或被留在了望春楼。

他们去了望春楼与衙门,没找到张员外的魂,甚至整个繁城也没有,他的魂魄消失了。

衙门里关于这半年内连环挖心杀人的案件卷宗上记载,繁城曾找过黄袍道人捉妖,一无所获,至于他们为何要找黄袍道人,便是听这位黄之谦先生说书时提过一句妖怪杀人。

谢灵峙今日是来问黄之谦当时为何会提这么一句,结果正撞上他说出这段精彩的狐妖杀人故事。

黄之谦进了雅间给二人倒了茶,坐下后自顾自地先喝上一大杯,见二人没喝才问:“两位仙使找我有何事?”

“繁城死了许多人,此事黄先生必是知晓的,衙门卷宗里记录黄先生曾提过有妖杀人,还让衙门找几个捉妖的道人来驱邪,不知先生为何有此提议?”谢灵峙将来意问出。

黄之谦啊呀一声:“我、我是个说书的,历史典故又不通,就只能编些志怪故事糊口饭吃,当时也就随口一提,谁让我总写些妖呀怪的,二位仙使可当不得真的。”

一句话便让谢灵峙白来一趟了。

应泉沉默片刻后道:“黄先生方才的故事着实精彩,只是有一点似乎没有交代。”

黄之谦继续喝茶,应泉又道:“狐妖杀人是因那些人薄情,狐爪纤细可以穿过人的喉咙挖出心脏,你却没说她既有这般能耐,又为何不直接开膛破肚,偏要费事掏喉呢?”

黄之谦吹了吹杯盏里的茶叶,片刻后道:“嗨,我原也编了许多,因那是狐妖,她向来爱美,便是杀人也不愿破坏人皮完整,这才费力去掏人心脏。那段可精彩,我写时都起鸡皮疙瘩,可酒楼老板已觉得我说的太过吓人,不让我细讲。”

又一句话叫应泉沉默了。

二人都能看得出,他就是个普通书生,却也有一点不普通之处。

“黄先生袖子里的珠子是何宝物?”应泉慢慢从自己怀中掏出一个珠子道:“我这里恰好有个一模一样的。”

黄之谦闻言端茶的手一顿,他慢慢放下茶盏捏紧袖摆,再朝被应泉放在桌面上的珠子瞧去,与他袖子里的别无二致,甚至连上面的妖气都一模一样,是为一妖而生。

妖经数百年才能得一颗妖丹,挖了便是折损道行修为,一切努力白费,须得重头再来,一个妖两颗丹,至少损了那妖的千年道行。

“这是我家祖传的珠子。”黄之谦拿起桌面上的那个摸了摸,又还给应泉:“我原以为这世上仅此一颗,却没想到还有一颗在仙使身上,仙使是如何得来这珠子的?”

“此话该我问你才是。”应泉起身越过桌面抓了一把黄之谦的手臂,黄之谦吓了一跳往后退去,靠在了椅子上心口砰砰直跳。

应泉道:“你三十有五看上去却与二十一般,必是因为这珠子暂缓你容貌衰老,佩戴此珠可延年益寿,既是你家祖传,你便不会不知道其来途与作用。”

他沉着脸色,压低声音道:“这是颗妖丹,黄先生还不肯说实话吗?”

第41章 琵琶有语:五

◎啧,小铃铛演得真好。◎

袖中珠被戳穿, 黄之谦垂下眼掩住神色,又紧了紧拳头才深吸一口气道:“是,是妖丹, 那也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妖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