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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云声(80)+番外

“他惯会说些吓人玩意儿,李兄若怕,我们便速速吃了,早去百琼楼找几个体贴的服侍歇下?”另一个人打趣道。

便有男子哼了声:“谁怕?说到底就是个故事,我非与你坐在这儿听完不可,来人,再上两坛酒!”

说到这儿,二人又开始胡侃,奚茴没细听他们说什么,只是将目光落在一旁抖臂卷袖的年轻男人身上。见他端起银杯饮茶漱口,吐出的水都有人特地接着,做派威风。

“有何好看的?”云之墨也朝那男人扫了一眼,展扇扇风,随口问了句。

“他的身上也有珠子。”奚茴指着那个男人说道。

云之墨本想问什么珠子,随后双眸微眯,看见了那男人袖子里露出一截穗子,穗子上方打了璎珞,里面装着微微发着光的东西,可不就是与先前在年城能保戚袅袅尸身不腐的“舍利子”一模一样。

那本就不是什么舍利子,而是妖丹,被小正交给叶茜茜后便落在了谢灵峙的手里。

奚茴因此还在心里嘀咕,那东西本就是她捡到的,如今也不能还给她了,而谢灵峙能有那么多好东西送给她当奖励,怕也是这样走一路捡一路的。

云之墨只扫过一眼珠子,嗯了声:“是从同一个妖身上落下来的。”

他一顿,想到了什么:“你想要?取来就是。”

说是取,实则也就是抢,这东西于奚茴而言可有可无,只是曾被人从自己手上拿走过一个,再见到一个便难免手痒。

恰时饭菜上桌,她也没说自己要不要,立刻就被端上来的吃食吸引目光,只道:“瞧着真不错。”

比客栈里谢灵峙他们吃的那些要好太多了,那边清汤寡水一瞧便没胃口,哪儿有这里的饭菜香。油焖笋,百菇汤,大刀白肉都被切成了一片片晶莹薄翼般端上来,放了咸甜的蘸水,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酒楼里潼州来的大厨拿手的便是一道叫花鸡。

那菜用料简单,工艺却颇为复杂,先将鸡肉泡在牛乳里两个时辰,待鸡肉软和也吸饱了牛乳再用香料腌制,多包几层荷叶增香,裹紧了盖上一层盐和的泥巴,放在火炉里烤上一段时间,再拿出来时鸡便成了个黑不溜秋硬邦邦的蛋。

奚茴还没下筷,便见小厮掏出个袖珍的铜锤头用力敲了两下,泥块散开香味儿扑鼻而来,撕开荷叶里头是汁水饱满的鸡肉,筷子一戳就开,油汪汪的散发着香料与荷叶的味道。

什么珠子不珠子,舍利不舍利的,在这从未见过吃法的鸡面前,于奚茴而言都是浮云了。

每当吃饭时奚茴总很安静,她以前时常吃不饱,故而嘴里只要塞了食物便不出声,一口一口吃到够为止。

这边埋头用饭,那边穿着姜黄色绣金钱菊长衫的男人已经上台,他也挥着折扇,声音不高颇为蛊人,带着情绪去说故事。大家都知道黄先生擅说吓人的志怪故事,起先听的人不多,后来觉得这故事颇为耳熟便都听了进去。

“城中男子一个接一个死去,七窍流血,被人生生地挖去了心脏。”黄先生见众人都朝他看来,故意压低声音道:“鲜血流了一地却不见那些死人的身上有什么伤口,便有仵作去查,原来那些人的心脏都是被人以手探入喉咙,穿过脖子抓到胸前里,又生生地从嘴里给拽出来的。”

“咦——”几人抖起胳膊,桌上的饭菜都不香了。

这故事可不耳熟,便与他们繁城近几个月发生的类似,都是一些达官显贵家中的男人不知因何原故在各种地方被杀,还都是挖心而死。

不过也有不一样的地方,因为繁城内因挖心而死的人中还有两个女人,这些死者之间毫无关系,有的甚至从未见过面,城内城外的都有,这才让衙门里的人毫无头绪。

“谁人能有这个本事,从嘴里伸手进去掏走人的心脏?便有人猜杀人的根本不是人,或妖或鬼。衙门里的人听了觉得有道理,便请了大师前来作法,果不其然被那大师发现了蛛丝马迹,顺证据寻了过去便发现杀人凶手就藏在了一个官老爷府中,是那家府里的小妾。”

黄先生饮茶道:“那小妾貌美如花,娇滴滴的平日里连只蚂蚁都没敢踩死,谁信她有这手段能杀人呢?可城里死的人实在太多,为了说法上过得去,便有人提议让这小妾献祭。如若人真是她杀的,她必露出真面目来,若人不是她杀的,那便是大师的罪过,他们不过是听命办事。”

“哎呀,娇弱的女子如何能杀死那么好些男人呢?何况这小妾足不出户,哪儿有那个本事?”台下有人唏嘘,便以为这就是个替死鬼了。

“当时的百姓也如诸位这般认为,那女子被迫献祭,在城中众人面前被活活烧死,大师在一旁诵经超度,待所有人都以为万事已定时,当天却又死了一个人。死的不是旁人,正是寻妖的大师!”黄先生说完,折扇轻轻往桌面上一敲:“接连七夜,夜夜有人被杀,皆是被人挖了心。”

台下纷纷传来惊呼,酒楼外的街道里刮过一阵风,偏偏这个时候街道口上人影稀疏,原本热闹的繁城忽而陷入了寂夜当中,静了下来。

黄先生俯身向案,面色凝重:“那座城里人心惶惶,一个又一个人接着死去,所有人都道是有鬼,因为他们看见小妾的鬼魂在窗前飘过,或吊死在他们家的房梁上。不过短短一个月,城里的人走的走,疯的疯,皆说是那小妾被冤死化作恶鬼来报仇。”

一个小厮弯腰走过桌旁,正给客人端菜,他忽而出现吓了那桌客人一跳。一声惊叫传来,紧接着吓倒了一群人,还有些相熟的已经贴在了一起,纷纷朝不断刮风的酒楼门口瞧去。

酒楼老板也坐在二楼雅间,眯着眼不赞同地摇摇头,对身旁的人道:“你去让黄先生说些轻快些的故事,这也忒吓人了些。”

酒楼正门外步入两道人影,又有不惊吓的叫出声,待定睛一看对方的穿着打扮,认出这是行云州的仙使,这才纷纷松了口气。

还有胆大的撺掇黄先生:“接着说接着说,黄先生,后来如何?”

奚茴也被这一声声尖叫吸引,那只叫花鸡吃得只剩下条鸡腿被她拿在手里,她抬眸盯着黄先生,等他故事落幕。

进酒楼的二人是谢灵峙与应泉,他们没靠近奚茴,只是在她不远处落座,眼神却始终放在云之墨的身上。

云之墨倒是惬意,从始至终听故事,觉得有些意思,手里的折扇也不扇了,只轻轻敲在桌沿上打着轻松的节奏。

黄先生哼哼笑了两下,他笑声诡异,牟然起身,只见他折扇一展,从自己脸前晃过,双眼睁大摆出惊奇的模样道:“原来那小妾本是个狐妖!城中那么多条人命皆是死在她的手里,见城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遂有恃无恐便又重新现世,当日被火活活烧死的小妾不过是她断尾求生,就为了让那大师放松警惕好杀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