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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梦我喜欢!(235)+番外

他脸上的鲜血随着他的声音消失,头颅明明在震动中掉落,落地的脑袋和脖子的横切面却看不见一丝鲜血。这个也是假的?安叙想。然后,这种小事就不再是最严重的问题了。

安叙感觉到某种东西自己的精神体当中。

她在这一瞬间忽然顿悟,为什么诺亚的存在感一直若有若无,为什么明明逮住了诺亚的精神体还能抓个空,为什么阿铃古结界内部如此邪门……原来如此啊。不是之前猜想过的,绵羊被诺亚控制住当阵眼之类的原因,而是已经吃了绵羊却还不能顺利掩饰住外溢力量的诺亚,他构成了整个阿铃古结界。

整个阿铃古上笼罩的,就是诺亚的精神体。在这个地方,他无处不在。

已经不是打开保险箱发现里面空无一物的问题了,而是撬开门锁,走入当中,发现自己在某个肉食动物的胃里。安叙以为自己在入侵,她一直以来的努力却是自投罗网,主动顺着食道往胃里钻。越是深入,她越在无法辨别的环境中不可自拔。

最后安叙察觉到自己精神体内部的异常,还是诺亚自己露出了马脚。

一方面他无须再隐藏,一方面,他开始动手了。

“我真是愚蠢啊。”诺亚的头颅在地面上笑,他无头的肩膀也随着笑声震动个不停,“我真蠢啊,怎么会觉得你和我一样?怎么会觉得你破除那层幻象是因为意志坚定?太滑稽了,你的强大不是因为勇敢,而是因为无知,要论自欺欺人的能耐,无人能与你相提并论!”

安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的后脑勺发毛,浑身发冷,好像有什么东西攥住了心脏。

“安娜。苏利文。”诺亚说,“你醒着啊。”

似乎有什么东西发出了碎裂的声音,最后一层冰在阳光下化冻,建在冰上的城市终于轰然倒塌。

安叙打了个冷战,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她忽然发现自己和诺亚依然在天上对峙,白惨惨的满月依旧高悬。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想攻击,突然有一道风刃,切开了安叙的上臂。

不知是能力所限还是不想下狠手,那道风刃非常弱,划过安叙的上臂就消失了,只留下手指头这么长的血痕。之前的安叙可能都不会发现它,发现了也懒得去管,但此时此刻,安叙的身体猛地绷紧,冷汗渗透了衣衫。

她觉得……疼。

皮肤崩裂开,刺激性的难受感在脑中炸开,被忽视的肢体一下子充满了感官。刺痛感从上臂传到脑子里,再回到胳膊上,伤口一跳一跳地疼起来。

多久没有感觉到了呢?久远得安叙都要忘了,普通人能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可疼痛这种讨厌的东西,最难被人适应,重逢时马上能认出来,根本不存在认错的可能。即使睡得天昏地暗,挨了这么一下,也该从梦中惊醒,一下蹦起来了。

安叙没有醒。

她的双眼睁得大大的,周围的一切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特别是伤口。她用力捏了一把自己的脸,疼,触感也很明显。她低头去看自己的手,白白嫩嫩绝对不属于安叙的手,看着看着,一口咬了下去。血从她狠狠咬住的地方渗出来,伤口长久地留在那里,疼。

真的。

疼痛是真的,身体是真的,她所在的这个世界是真的。

这个世界,过去十几年,一切,都是真的。

最后一层自我防御被用力撕了下来,撕得太过急促,像撕下未愈合伤口上的绷带,连皮带肉血淋淋扯掉一大片。安叙决定把这个世界当真的过了,但“把这个世界当真的一样生活”和“这个世界就是真的,你这辈子就要在这里过”完全是两个概念。

安叙之前做出的决心不是结束,恰恰是开始。如果就这样平稳地生活下去,再过上几十年,不,只要过十几年就好,她就会真正地融合进这个世界里,到那时哪怕发现真相,她的反应也绝对不会这么大。安叙就像一个准备冬泳的人,刚换了衣服,在水池边做热身运动,诺亚这猝不及防的一推,把她直接推进了冰冷的水中,除了抽筋和沉没,很难有别的可能。

怎么会呢?假的吧。安叙想。

异能世界可能是一种新的生活……但就是这样一个世界?我生活的世界?我是厉害的异能者、一方势力的掌舵人、负责拯救世界和大魔王的勇者?就凭我?她想,怎么样都不可能吧。

别说上述怎么听都和她扯不上关系的名词了,光是身为异能者,会使用不科学的异能这点……不是幻想的真实世界里,人怎么会飞呢?

在这个念头出现的刹那,安叙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她无比符合物理法则地直直坠落,像一块石头掉进水里。不远处克里斯发出一声惊呼,要跑过来接住对方,却被诺亚的力量拦住了。安叙撞到了一棵树,她在茂密的枝叶间滚了半圈,从树枝较稀疏的地方滚落,砸到了硬邦邦的土地上。

那棵树起码有四米高,即便被树冠挡了一挡,从这个高度摔下去也够呛。撞击的剧痛很快传遍了浑身上下,她的脚和很多根肋骨都摔断了,小腿落地的姿势糟糕,完全折断的骨头甚至从皮肤中戳了出来。她听见惨叫声,像从远处传来,等足以将人溺死的疼痛之潮退却了一点,安叙才发现发出声音的是她自己。

安叙轻轻动了一下,那一点扯动的疼痛就让她眼前发黑,痛得眼泪都下来了。剧烈的疼痛让她想把自己敲昏算数,恐惧和疼痛纠缠在一起,如跗骨之蛆。

百分之九十生活在亚默南的人都有比安叙更好的忍耐力,她虽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也算多灾多难,可没有一次真正尝到落在她身上的疼痛。在自己的世界也差不多,安叙是个和平年代和平地区出生的孩子,没被打过也没和人打过架,没遇到过意外事故,没病没灾不痛经,最严重的伤是被书页划破手指。将她看做这样一个普通人,她的狼狈完全可以理解。

但对此一无所知的其他人,会这么想吗?

克里斯一剑抡在了无形之墙上,莉迪亚也在攻击阻碍着他们的东西。他们眼中充满了关切和担忧,这两个亚默南最熟悉安叙的人从未见过她如此痛苦,他们都心急如焚,想把安叙从未知的可怕折磨中救出来。

但是,他们善意的目光落在安叙身上,却像两道带刺的鞭子,让安叙的面孔完全失去了血色。

因为疼痛——比安娜遭遇过的各种事件程度轻很多,不是因为反抗教廷,也不是因为保卫人类与邪恶方作战,只是自己摔下来的疼痛——狼狈不堪,发出惨叫,甚至哭了出来的人,是谁?

安娜。苏利文勇往直前,安叙时常犹豫。

安娜。苏利文毫无畏惧,安叙怕痛也怕死。

安娜。苏利文强大,英明,坚强;安叙弱小,不算聪明,比起前者,几乎算得上软弱。

“真实的某个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有说要在没有人监督的情况下最真实,但如果在梦中,而且知道自己在做梦的话,那就像玩一个游戏,有时做出选项只是因为“顺手”这种荒诞的原因。在这种情况下形成的“某个人”,和现实生活中的这个人相比完全不同,就像你不能断定游戏里选择善良阵营的就是大英雄,选择邪恶阵营的就是大魔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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