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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不穿了(289)

云谣伸手扶了扶头上的朱钗道:“放心,关她的牢笼,可关不住我。”

梳洗好了之后,云谣便与睦月一同离开淳玉宫了,嫣冉随行,迢迢留下继续栽花,云谣说若唐诀来找了,便让他回去,若他不忙,就让他等会儿。

皇后找上云谣,云谣心里大致猜到了原因,皇后是宫中唯一一个知晓唐诀的心里有云谣的人,而她知晓的云谣,是那个早就在食素节上死了的御侍,淑妃认识云谣,却从来不知当初的云御侍与唐诀的关系,实际上,皇后是这个宫里看得最透,却又最蒙在鼓里的人。

说实在的,云谣其实是有些同情皇后的,她曾憎恨过皇后,是因为她深爱着唐诀,而皇后居然对唐诀下毒,导致唐诀差点儿死在道山,但等危机过了之后,她难免会有些唏嘘与可怜,她们都为情所困,只是不同的是她的情,有所回应,皇后的情,却走错了路。

其实皇后不来找她,她再不会主动去找对方,但皇后若来找她,云谣也不会拒绝见面。

现如今,她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到了清颐宫,倒是比她想象中的要冷清许多,清颐宫里干活的人还没云谣此番来清颐宫身后带着的多,还没进清颐宫的大门云谣就闻到了里面一股子药味儿,里头干活的下人们都死气沉沉的,低着头不说话,脸上也没什么好表情,互相碰见了不打招呼,含胸贴背,不像聪明人。

睦月领着云谣一路到了皇后的寝宫前,掀开门进去,迎面而来的味道让云谣没忍住皱了皱眉。

她知道人在将死时身上是会有股味道的,那种味道很颓败,带着几分酸臭,叫人本能地抗拒。

如今皇后的寝宫里,就有这样一股味道,云谣没闻过将死之人身上的味道,可一闻却也知道,皇后时日无多了。

她震惊,屋外艳阳高照,可皇后的寝宫内却灰蒙蒙的,药碗放在桌上已经喂了一半,里头微微飘红,香炉里的熏香没有起到半分作用,越过屏风,云谣瞧见了躺在床上的人,隔着半透明的床幔,整个人憔悴得很,床头还有痰盂,似乎是随时接她吐出来的东西的。

不过才一年多的时间,却变化如此之快。

云谣记得她身体的确不好过,那段时间脸色难看,可她为了给明溪报仇,还是将太后拉了下来,云谣以为她现在的身体不好,大约是得了什么重病,吃一段时间药,再好好养一养,或许就能康复了。

哪怕折寿,哪怕落下病根,也不至于油尽灯枯。

现下看来,皇后恐怕时日无多了。

云谣定定地站在床头,瞧着睦月掀开了床幔,将半睁着眼的皇后扶了起来,她似乎痴傻了,眼睛盯着一个地方不动,等睦月对她说了句云妃来了,她才一晃神,推开了睦月,直接朝云谣看了过去。

这一眼,云谣心口猛地跳动了起来。

皇后看着她,先是看着她的眼,然后定了许久,再慢慢看着她的口鼻,乃至全身,像是要在她的身上极力找到另一个人的影子,其实很容易找,乍一眼瞧过去,便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般,可仔细瞧,却又不同了。

然后皇后靠在床后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她的笑容很脆弱,带着浓重的苦涩,双手紧紧地抓着身下被褥道:“唐诀也是个疯子,是个大傻子!哈哈哈……”

云谣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她看着皇后虚弱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她以为此番过来,皇后若还想装腔作势,她可以奉陪到底,她若还和以往一样虚与委蛇,自己也可直面戳穿,无所畏惧,可云谣不论怎么猜,也没猜到眼下的情形。

这分明是一个将死之人,在给自己的死找一个理由,一个能让她咽下这口气的理由。

皇后看向眼前从姬国过来的公主,苦笑越来越重,甚至不住地咳嗽,睦月赶紧将痰盂拿到她跟前,她却掀开,死死咬着牙关坚持着最后的自尊,不肯示弱。

皇后以为,唐诀是个疯子,是个傻子,所以才会满天下去寻找与那死去的御侍相似的人,所以才会将所有与那死去的御侍长得相像的女人留在身边,给他当初没给到的宠爱与地位。他以为这是痴情,其实不过是另一种薄情,他从来不是个专一的人,所以她的那份毒……那份毒,也算不了什么过错。

皇后接触过吴绫,她甚至将唐诀对那御侍的感情告诉过吴绫,吴绫非但没介意,甚至千里送药,死在了途中,皇后觉得,唐诀当是真心喜欢云御侍,也当是真心喜欢吴绫的,可再看眼前这个人,三分像云御侍,五分像吴绫,到头来,却又是一个代替品。

他若专情一人,他若痴心不变,皇后叹自己错付一生,可到头来,唐诀这混乱的感情却将她困在牛角尖里出不来。

皇后终于忍不住,一声咳嗽吐出,云谣几步上前用手帕捂住了她的嘴,带着血丝的痰包裹在了手帕里,云谣将手帕丢到一边,微微皱眉瞥了皇后一眼。

皇后怔了怔,苍白的脸上略微有些泛青,云谣道:“你们先下去,让我和皇后单独说说话吧。”

睦月与嫣冉都担忧地看向她,云谣道:“都出去。”

现如今宫里没人敢与淳玉宫的人作对,更别说是淳玉宫的主子,睦月和嫣冉离开寝宫后,云谣在床边找了个能坐的地方坐下,沉默了片刻后道:“你若懂得放下,当会轻松很多的。”

皇后望着她,微微喘气,云谣抿嘴,再看向她那张满是执念的脸,心里有些犹豫。

云谣不喜欢皇后,不过她对皇后的同情从来都没有停止过,一个女人甘愿为了一个男人放弃自己的一生,还执着地等待那个男人能多看自己一眼,得多可怜啊。

当年的锦园里,素丹为了炫耀自己得宠,故意把从唐诀那儿拿来的荷包显摆给皇后看,那是皇后绣给唐诀的,那个荷包,云谣让秋夕尽力修复,又还回去了,从那时起,云谣就同情皇后。

云谣还没喜欢唐诀时,也有想过,唐诀将这群漂亮年轻的女子困在宫中,却不给她们任何希望,算得上一个好男人吗?皇后对他付出真心,他不给予任何回应,不戳穿,不迎合,算得上一个好丈夫吗?

现在看向皇后,再看向皇宫里的这些女人,云谣终于想明白了这一点。

后宫里的女人们,其实都是权利的牺牲品,能出一个周紫佩,却不是人人都是周紫佩,她们不是在皇宫,也是在其他达官贵人显赫之辈的府邸中,唐诀得势,她们有好日子过,唐诀差点儿失了晏国,她们也只惦念着自己的死活。

真正对唐诀用情的人是皇后,可现在看来,她何尝不是在作茧自缚?明知不可能而为之,得不到却又伤之,迫害后自怜又自恨,是她自己将自己一步步划入了牢笼,她没有周紫佩的勇气与自我,甚至没有淑妃的自爱与睿智。

她爱而不得,不能像周紫佩一样寻求自由,她爱而不得,不会像淑妃那样保全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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