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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素谎言(117)+番外

然后那落下来的影子更近了些, 落在游隼手指上,大腿上,膝盖上。游隼空空的,一时没处放的两只手缩了又缩。

他没说话, 扭回头看回舷窗外一动不动的机坪“街景”。

但皮座椅细微的挤压声,西裤裤筒沙沙的摩擦声和淡得若有若无的男士香水味道却止不住地前赴后继地向他耳朵里钻、向他鼻孔里钻, 好像他所有感官在一瞬间都放大了十万倍。

只有他肢体的神经因为他保持着一动不动, 而愈发反应迟缓。

但游隼的大脑现在却十分清晰。

他只有一个简单的想法:他就他妈的不应该坐今天这班飞机。

从余光,游隼瞥见金恪的手动了动,从衣兜当中抽出张什么。

然后金恪把它递到游隼眼下, 游隼低目下去看, 是一张齐整的号码牌。金恪的语调有些轻快:“喏, 要检查一下我的座位号码么?”

“……”

他妈的,你真他妈的是阴魂不散啊。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离奇的事,他要躲谁,就刚好和他在同一班飞机, 还他妈刚好在邻座……甚至都不可能是他哪个助理告密, 机票是李文俊订的,登机前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坐哪。

退一万步讲, 就算金恪不坐这儿, 金恪要非想耍赖坐这儿, 他也干不了什么。

总不能在飞机上和金恪打一架?

游大少爷一时耳朵眼儿都在往外冒气,只觉看金恪那张狐媚子脸越看越觉得面目可憎,越看越不顺眼。

他狠狠地瞪了金恪一眼,皮笑肉不笑道:“这么巧……金老板,你不会在南半球都还有生意吧?”他碾着牙花子问,“你一天几个小时,管得过来么?”

金恪风轻云淡道:“谁告诉你说我去南半球是去做生意了?天天都有生意做,我哪有那么厉害。”

游隼愣了下,下意识问回去道:“那你来澳洲干嘛?”

“天冷了,候鸟都知道从北方飞到南方,”金恪笑了笑,瞧着他说,“承平冬天冷,我来南半球过冬不行么?”

“……”

游隼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 听见有人来南半球过冬的。他想跟着问那你为什么不去非洲过冬,但他不想跟金恪说话了,多半句都不行,最后忿忿地扭回头道:“那你飞得是够南的,再南到南极洲去了。”

游隼放平椅子,在脸上盖了个帽子假寐。

金恪还在处理公务,语气轻缓地说着一句句连起来游隼就听不懂的话。后面可能是他见游隼睡了,也渐渐地不说话了。

飞机起飞延误了多半个小时才驶向航道,机身轰鸣,几下轻震。

游隼扶了扶脸上被震歪的帽子,正要继续睡大觉,听见旁边金恪轻轻叫了他几声:“游隼?你睡了么?”

游隼真想装没听见。他不太耐烦地摘了脸上的帽子:“有事儿?”

“你有耳塞么?”

游大少爷紧皱起眉头:“空姐不是给过么?”

“我的找不着了,”金恪也皱着眉,翻了翻衣兜,然后目不转睛地看向游隼,轻轻吸了口气问,“你有另带的多余的么?”

刚给的耳塞都能弄丢?亏金恪还天天看着板板整整的,这不还不如他么?至少他啥也没丢。

游大少爷上下瞧了金恪一瞧,问了句废话道:“你要用?”

金恪黑漆漆的眼珠转也不转地粘着他,游隼很受不了金恪这么看他,总让他一个人胡思乱想。像是暴雨倾盆里湿淋淋的玻璃窗,没有灯也没有月光,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影映在里面。

让他居然会觉得……金恪有点可怜。

金恪舔了下嘴唇,小声地和他说:“阿隼,我耳朵疼。”

游隼突然心软了,不过他觉得仅此一次。

但其实哪怕再来一百次,他仍然每一次都会心软。

游隼懒洋洋地把自己的耳塞盒扔给了金恪,十分简短道:“那用我的吧。”

他闭紧眼皮,拒而不见金恪那张让人心烦的脸,然后裹紧毯子翻了个身,用后脑勺和屁股冲着金老板。

游大少爷本来以为就此他可以睡大觉睡到飞机到南半球,没想到不到十分钟,可能还没出承平市,金恪又小声叫了他一遍,让他去帮忙捡掉在他椅子底下的笔。

此后两小时内,金恪至少叫了他五六回。

不是让他帮忙捡笔,就是让他帮忙拿水,一会儿水洒了问他有没有纸,一会儿飞机颠簸网络不好问他要怎么办。

“飞机上网络不好怎么办我怎么知道??”这回游隼没忍住爆粗口,“你他妈以为我飞机上修电脑的?现在连不上网,他妈你不会等五分钟再连?”

金恪浓密的睫毛低垂下来:“我已经等了十分钟才来问你的。”

“……”

游隼突然想叫金恪过来,扒近那张脸看清楚他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以前他怎么没发现,金恪……脑子这么不好使?

游隼问:“你是笨蛋么?”

金恪的头垂得更低:“可能有一点。”

“……”

游大少爷心想:绝对不是他想搭理金恪,实在是有个笨蛋在边上太影响他心情……但毕竟能者多劳,人之常情,作为人类群体的高智商群体,也有必要偶尔照拂一下低智力群体。

游大少爷紧扭起眉毛,顺手查了查自己的手机。

“……”游隼说,“我手机上的Wi-Fi怎么连得好好的?”

他听见金恪轻轻吸了口气,叫他:“阿隼。”

游隼耳朵颇敏感地动了动。以前只有他家里人才老这么叫他,但现在他家里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了……他不想听别人这么叫他,尤其是这俩字儿是从金恪嘴里出来的。

他狐疑地打量金恪:“你电脑给我看看,怎么我手机上能连上Wi-Fi,你就连不……”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金恪抬了抬脸,手指提起他围巾一角,几根流苏线紧紧缠在他外套扣子上。他无辜地歪了歪头:“阿隼,你围巾好像挂在我衣服扣子上了。”

“……”操。

离金恪远点儿,不然会变得不幸。戒色尚未成功,戒色人仍需努力。

这几句话兜兜转转在游隼脑子里转了不下一千遍了,但他还是装不熟装不下去了。他用食指和拇指紧紧捏住金恪下巴两边……可能所有认识金恪的人里,也只有游大少爷能想出这么亵玩地捏着他。

游隼盯了他一会儿,没有一点儿表情地说:“你今天故意的吧?看我不顺眼,故意来惹我生气?”

但金恪一句话让游隼只觉得使全身劲儿挥出的一拳都打在了棉花上。

金恪仍然是那副好脾气的神情:“没有秘书跟着,我经常会犯傻……今天烦到你了么?”

游隼好像一下子跳进没有底的一潭水里,什么劲头都没了。他兴致缺缺地摘了围巾扔给金恪:“围巾送你了,我睡了,飞机落地前别再找我。。”

说实话,他实在欠金恪太多,金恪帮过他的忙已经数不清了,他帮过金恪的,也就是好多年前金恪生病,他把金恪扶到校门口而已,要说还人情也都早八百年还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