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太子嫔之位……”哪怕程氏再好,康熙仍旧有些犹豫,他摇摇头道,“保成,她是个汉人。”
清承袭明制,又融合了满清的诸多传统。
大清入关不过几十年,先帝在时,后宫位分规制还不完全,康熙刚登基那会儿也没想好该设怎样的位分,除了皇后,所有妃嫔都是庶妃。拖了十六年扫除了内忧外患他才有了心思大封六宫,因此连东宫妃嫔的规制,也是在康熙十六年的时候,学着明朝顺道定下了的位分:皇太子妃一位、皇太子嫔一位、侧福晋若干、格格若干。
太子妃是皇太子正妻,作为未来国母,与太子这个君副,同为君。
而“嫔”在明朝原指女官,也是对妇人的美称,如:嫔妇(妇人有德行者),嫔德(妇德),嫔俪(指妻),嫔则(为妇的准则),嫔息(妻与子女)。古者天子后立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以听天下之内治,以明章妇顺,故天下内和而家理。[注:1]
康熙在设置这个位分的时候,参考的自然是明朝头一个太子朱标。
明史记载,明皇太子朱标洪武四年迎娶常遇春之女常氏为元妃(太子妃),洪武八年十二月封北平按察司佥事吕本的女儿吕氏为次妃(太子嫔)。
康熙当时纯粹在想着:朱标有的,朕的保成也该有。
而康熙之所以会为此犹豫的原因便是,在明皇太子朱标的嫡长子朱雄英夭折以及其元妃常氏病逝后,建文皇帝的生母、身为次妃(太子嫔)的吕氏得以受封为太子继妃。
太子嫔实际上是个泛指称呼,在宗人府的册文里,全称为从一品侧皇太子妃或皇太子次妃,这个位分跃然于侧福晋之上,封给一个汉人,康熙总觉着不得劲。
在他的后宫里,不论多么受宠的妃嫔,都只能止步于妃位,贵妃之上全是满洲勋贵、满洲八大姓的女子才有资格晋封,连满洲下三旗、满洲包衣都不能越过这一规制,虽说东宫妃嫔较之皇帝更低一级,也没有这等约束,但康熙内心不大想破例。
尤其是太子还没有嫡子,将程氏立为太子嫔,她膝下孩子又多,将来这江山若是交到保成的手里,将来的将来若是保成预备为他的东宫建储,这程氏该怎么安顿?太子妃又该如何?
康熙知道保成不喜欢太子妃,但立了程氏,东宫怕会生乱。
如今这节骨眼,他需要一个安定的东宫。
康熙的反应,全在胤礽的预料之中,因此他故作遗憾地叹气:“皇阿玛虑的是,是儿子想得不周到了,只是程氏为儿子诞育子嗣有功,如今又得了一对极吉祥的龙凤,东西您都赏了,儿子便想着抬抬他的位分,也算抬抬几个孩子的出身。还有程家……”
胤礽适可而止,留着康熙自个思虑。
康熙果然听见那对龙凤胎面色就转暖,随即听到程家,面色又更暖了两分。
这几年程世福替康熙挣了不少银子。
这也是胤礽没有想到的,看着憨憨老实的程世福,竟然很会算账!和马齐这个抠门的家伙不同,他是开源那一流的,之前胤礽南巡,将水师整顿了一番,海盗打没了,武器也研发出来了,如今海运也很昌盛,那程世福便上了折子,希望几大皇庄、营造处、皇窑跟传教士、市舶司合作起来,弄几条大船,学着前明郑和下西洋,往外国夷邦做些贸易,这点子遭到许多人攻讦,尤其是明珠一派,但胤礽出面替他保了下来,磨了康熙一俩月,求皇阿玛务必试一试。
自打康熙三十八年开始,康熙听从了程世福的话,最先只从一两条船开始,后来实在是成百上千倍的巨利,康熙都差点被那白花花的银子闪瞎了眼,这茶叶瓷器竟然这样受欢迎?明朝海禁已久,康熙入关后对海贸也不大感兴趣,因此直到此时才知道到了什么叫有钱的感觉。
要知道他原先打葛尓丹最苦的时候,国库里八百万两银子都不足。
而今年还没到年底已进账三千万两银子,这可比一整年的税收都多了!海上跑的船也增加到了近百条,杭州市舶司管不过来了,康熙又从广州十三行调人、调船工,如今杭州、天津也有了专门跑海外贸易的十三行,还建了不少船坞。
连带着许多晋商、徽商对盐运都不大热衷了,纷纷出海,导致盐价也跌了不少。还有天然有优势的闽商、浙商——啥!出海?南洋?这可都是他们的强项啊!闽浙的商人,可是在之前海盗、倭寇肆虐之时,哪怕只有一条小渔船,也敢拜了妈祖就扬帆出海的勇士。
世人戏谑称,只要头天拜过妈祖,妈祖同意,闽人的船第二日就到菲律宾了。
“那怎么知道妈祖同意了没?”
闽人理直气壮回答:“船没翻,妈祖就是同意了!”
程世福如今已升户部左侍郎,这官位可不是胤礽给他求来的,完全是康熙数着银子笑开了花,念着他生财有道、充楹国库给升的。
还有程怀章,跟着张英修出了《国史》,也比老三带着一堆文人修出来的要好。
程家确实也不错呢。康熙想到国库里堆积的银子就忍不住露出笑来。
胤礽便也笑眯眯地附和:“还是皇阿玛眼光好啊,要不是您给儿子指的程氏,也不能顺带挖出程家这样的好官。”
俩父子都笑了起来。
但康熙没有被财帛迷花了眼,捏着棋子坚持道:“这封太子嫔一事,还是先放放,你想要加恩程家、加恩程氏,可以抬旗嘛!”
胤礽顿时笑意更深了,但面上还是犹豫不定:“抬旗?”
康熙瞥了一眼胤礽,哼道:“你不就打着这心思么,打量朕不知道呢!行,当初李光地政绩突出,朕也说给他抬旗,这是有先例的,程家和程氏既然都有功,抬旗也理所应当,朕准了!那就将侧福晋程氏一支从隶属汉军下五旗之镶蓝旗的所有家族成员一气抬入上三旗镶黄旗,如何?”
胤礽目的达成,便笑着跪下谢恩了:“多谢皇阿玛体恤,儿子感激不尽。”
阿婉的出身总被皇阿玛诟病,从此之后,她不再是汉人,等到皇阿玛知道了那些事,对太子妃渐渐失望,阿婉以后升太子嫔便再无阻碍了。
便再也不能说,阿婉是汉人,不许她晋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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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婉蕴还不知道太子爷为了她谋划得如此深,她正捏着鼻子略带嫌弃地看两个孩子换尿布。这俩孩子同时沾了一屁股的那啥,而且也不知道怎么弄得,竟然能沾到后背上去!
这下可得把俩孩子跟粽子似的剥光,好好洗一洗了。
屋子里很暖和,但程婉蕴还是加了两盆炭在浴盆边上,屈嬷嬷托着弘晋的头,这小子一身臭烘烘还蹬着腿,笑眯眯的,结果巾子沾着温水刚碰着他的脑袋,这家伙就嚎啕大哭了。
屈嬷嬷哼着歌哄他:“三阿哥不哭不哭,洗香香咯!”
佛尔果春相比较之下就安静多了,嬷嬷给他洗头洗身子都不哭,只是睁着眼,东张西望地望着,好似出生了一个多月了,才知道自己从额娘肚子里生了出来似的,满眼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