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被新领导安慰了,程婉蕴受宠若惊:“多谢太子妃……这事儿也是额林珠鲁莽,给您添麻烦了。”
“额林珠也没错,若不能维护生母就这般忍气吞声,才让人不齿!”太子妃正色道,抬手轻轻摸了摸额林珠的头,又道,“等宴席散了,我会寻个空跟皇上和太子爷都说一声,倒不是为了旁的什么,主要是防着有些小人故意将这事儿颠倒黑白传出去毁了额林珠的名声,虽是小事,但防微杜渐,也得提前通气儿的好。”
程婉蕴这才大大松了口气,她也打算晚上要和太子爷说清楚才是,毕竟牵扯了大阿哥家和裕亲王家,都不是好惹的。
既然有太子妃替她背书,比她亲自去说更显得公正几分。
“真是多谢您了。”程婉蕴真心实意地屈膝谢过,又低头对额林珠说,“多亏嫡额娘为你打算,还不谢谢嫡额娘!”
额林珠在太子妃面前也不敢造次,连忙依言行礼,小声道:“谢嫡额娘。”
“一家子不必客气。”太子妃略微颔首,看了眼前头人快走远了,便道,“生了这风波,你和孩子先避开为妙,省得席上再拿你们母女做筏子,你且带孩子们下去更衣,便不必过来了……”
话还没说完,就见何保忠一路颠着肉来到门口,打千儿说:“给太子妃、侧福晋请安,太子爷让奴才递话过来,说是方才在皇庄里头寻了个踏秋的好地儿,让太子妃和程侧福晋带着三个孩子一块儿过去摘柿子。”
太子妃听了这话微微一怔,随即心里明了:太子爷耳目好灵!何保忠这时候来,只怕他已经知道这儿发生的事了,这才立刻叫人赶过来护着程侧福晋!
不过她原也是这样想的,才会叫侧福晋和孩子们都避开,后头由她出面来圆东宫的面子就是了,何况这回错本不在东宫,或许还能借此机会在皇上跟前捞些好处。
太子妃思绪转得极快,很快笑道:“劳何公公与太子爷告罪,我这里还一大摊子事,王妃福晋们也还在,就是散了,咱们家行李都还捆在车上没拆呢!打理完这些,晚些还要去烟波致爽斋替皇阿玛操持明儿的大宴,实在走不开,让程侧福晋带着孩子们自去就是。”
她语气重重点在“烟波致爽斋”几个字上,何保忠听了耳尖微动,低眉顺眼地道嗻,倒退着出去在门口侯着。
他望着殿内与太子妃福身告辞的程婉蕴,心想,太子爷早年让他往程侧福晋身边放的那几个专管晒茶的小太监人还算机灵,遇着大事还知道飞马过来报信儿!
程婉蕴却是个烦恼日抛的性子,见有人做主就放心了,装得一脸稳重退了出去,然后立刻回热河行宫换了衣裳,风风火火套了两辆车,带了两个大箩筐,四五个小篮子,果真准备出门摘柿子去。
因祸得福,不用陪领导应酬了!
出去玩咯!
第70章 六梦
善扑营向来是康熙亲领的清廷内卫部队。
当初鳌拜兼领侍卫内大臣等多重军廷要职, 紫禁城上下全在其掌控之中,身为皇帝的康熙甚至无法阻止鳌拜残害户部尚书苏纳海、直隶总督朱昌祚、巡抚王登临与辅政大臣苏克萨哈等人,为了剪除日渐骄横的鳌拜乱党, 康熙找来六位少年陪他练习“布库”以掩人耳目, 暗中培养独属于他自己的一支劲旅。
这就是善扑营的来源,因此自始至终,善扑营仅从满族八旗里挑选兵源, 且基本上由皇室勋贵、母戚、妻戚三族、子弟组成,既不隶属满蒙汉八旗,也不属于地方兵勇。善扑营独立于满蒙汉八旗, 直接听命于皇帝。
善扑营侍卫需要巡幸扈从则备宿卫、宴蒙古藩部则令承应献技、陪皇帝骑马摔跤演练武技,如今大多沦为了后头两样功用——献技表演。
抛开武艺身手不论,程怀靖能进去,的确是太子爷的私心了。
他作为新入职善扑营的侍卫之一,既非满人,亦非勋戚子弟, 在耿额瞧不见的地方,时常被那些王公子弟嘲弄, 还给他取了个呆鹅的外号, 直到他在摔跤场上连续摔下去七个人, 这些人才闭了嘴,再不敢派些脏活累活给他。
耿额也是这才发觉这家伙竟还是个好苗子,即便没有太子爷特意吩咐交代, 他应当也能凭本事通过善扑营选补考较, 当然, 这也全靠太子爷如此迂回婉转替他开了这道口子,耿额坐在校场边琢磨着, 显而易见,这些举动背后全是因为那程侧福晋得宠的缘故。他之前也有所耳闻,那程侧福晋很得太子爷欢心,连带着程家这泥腿子里拔出来的一家子也鸡犬升天了。
因此对程怀靖,也下了狠心去栽培,八月二十启程去热河,皇上下旨善扑营点30人扈从随驾,耿额对着花名册没怎么烦心,头一个便捉笔圈了程怀靖之名,随后自然是石家两个,其后才开始挠头,还有二十七个名额,这营里剩下全是银样镴枪头,总感觉选哪个都不成啊!
除此之外,程怀靖自个倒也争气,一改在家里的淘气模样,一路上抢着干活,到热河的路上曾下了两场雨,弄得一路泥泞不堪,不少辎重车辆都陷了坑,每个扈从的侍卫都又推车又搬石头,苦不堪言,抱怨躲懒的多了,耿额就瞧见程怀靖来来回回修车、推车,搬断木捡石块,比别人做了多两倍的活,却没点怨气!
石家两个孩子一启程就被叫到康熙御驾旁护卫了,一路上耿额也没怎么瞅见他们俩的身影,自然不必忙活这下等活计,据说他们俩还多次受到皇上召见、赏赐,是有大前程的人。
等雨停了车马停在路上修整,他就瞧着那程怀靖默默地一个人坐在路边,把靴子脱了下来倒水,脚底全泡得发白了,连水泡都烂了俩。
他半声不吭,耿额在心中默默点头。
后来皇上召他来问,善扑营里还有没有好手,要多选几个去跟蒙古王公的武士比布库,耿额立刻就荐了程怀靖。
康熙坐在御驾上,沉思片刻才点了点头:“回头叫过来看看。”
耿额连忙应下。
程婉蕴也是到了热河才发觉侍卫里头有个面熟的身影。
太子爷和她说过怀靖补进了善扑营,还特意抽了空把他叫来毓庆宫勉励了一番,她也遣了碧桃给他递话送了点衣物银两,但她没想到他刚进去就能跟随驾出行。
那会儿,程婉蕴正巧跟着何保忠一行人要出门,程婉蕴回行宫院子里换衣裳的时候,还想寻机宽慰孩子们几句,谁知额林珠与弘晳、弘暄早已经将方才宴席上的事情抛诸脑后了,他们约好了要自己坐一辆车,说要齐心协力帮弘晳把拼图拼回去。
哎呦这可太好了!程婉蕴乐得清闲,她撩开帘子远望青山之际,忽然见扈从亲卫之中有张额外面熟的脸,她一下就看住了。
或许是她的眼神过于不经掩饰,那被她默默望了许久的少年也回转过身来。
程怀靖揉了揉眼睛,也是半天才认出那车上露出脸来的宫装妇人,静默了半晌,才嚅动着唇,似有似无地喊出了一声:“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