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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明外史(61)

不住的求饶。李吟雨道:“你要我饶你也容易,必得叫我一声哥哥,我才住手。”

厉白笑得上气接不上下气,喘吁吁的说:“哥……哥,好……哥哥,这还不成吗?”

李吟雨这才住手。厉白坐了起来,一面理耳朵边的鬓发,一面指着李吟雨笑道:

“你闹得够了,我非重重罚你,不能让你走。”李吟雨道:“罚我什么事,你说。”

厉白道:“罚你和我写两封信,一封写给庞总长,一封写给汪督办。写完信,还得

替我在煤油炉子上熬一锅莲子粥。”李吟雨道:“现在已经七点钟了,再要做这些

事,到了什么时候呢?”厉白道:“不要管他什么时候,反正你不替我做完了,我

不能放你走。”李吟雨没法,只得一样一样替她去做。到了十一点钟,两个人才把

莲子粥,吃下肚去。李吟雨笑道:“现在没有什么事了,可以放我回去吧?”厉白

道:“你要走,只管走。”李吟雨偏着头,斜着眼晴望着厉白笑道:“我还有一件

事要求你,不知道你赏脸不赏脸?”厉白听了这话,眯着眼晴一笑,说道:“你瞧,

这一副骨头!什么要求,这不是废话吗?干脆你就……”李吟雨笑道:“那固然是

一桩事,还有一层,我这两天实在穷得厉害,你若手中方便,务必借十块钱给我使,

等我好去还些零碎小债。”厉白听了这话,猛然伸出手来,揪着李吟雨一只耳朵,

笑着骂道:“你这坏透了的东西,哪回都是这样问我借钱。”李吟雨缩着脖子把两

只手掩着耳朵,嚷道:“哎呀哟,耳朵揪掉了。”厉白道:“别嚷,仔细隔壁屋子

里人听见。”便放了他的耳朵,握着他的手,正色说道:“玩笑归玩笑,说真话归

真话,你若真没有钱用,在我这里再拿十块去,也不算什么。可是我刚才所说,叫

你搬来住的话,你究竟意思怎样?”李吟雨道:“只要能把那边公寓里的账开销清

楚,你要我什么时候搬来,我就什么时候搬来。但是,我很不愿意和你说这句话,

免得你又说我在你面前敲竹杠。”厉白道:“这也很容易,倘若你真欠公寓里的钱,

我明天可和你一路去算账,欠他多少,我替你还他多少,这你也就无话可说了吧。”

李吟雨听了这话,心里想道:“人心都是肉做的。她在外面七拼八凑弄来的钱,我

实在用的不少,对于人家,不能不拿出一点良心来。”心里这样一想,就觉得她的

这张大嘴,也并不讨厌,便又坐下了。和厉白找些闲话谈谈,一直谈到两点钟c再要

走时,共和饭店早已关了门。一宿无话,到了次日,李吟雨只得和厉白一路回公寓

去,把欠账算清。从这天起,他们就实行合作。

当他们实行合作以后,约摸有两个星期,外面说女子改造会的闲言阐语,实在

不好听。谁知就在这个时期,女子改造会,忽然分裂为二。另外成立了一个女子解

放会。女子解放会的会长,正是秦漱石,却与她的好友厉白,处于政敌的地位。外

间看见这种的现象,都十分叹惜,说是政治这样东西,真是参与不得的,连所谓水

做的女孩儿家,一做了政客,也会内哄起来。这话一传到新闻界耳朵里去了,也有

许多人要打听真相,以便揭破外面的疑团。

也是事有凑巧,女子改造会的厉白,这时忽然发出一大批请客帖子,就在会内,

开一个茶话会,招待新闻记者。接到帖子的人,看见上面大书厉白谨订,知道她是

一个异性的时髦人物,无论识与不识,早就愿莅会,瞻仰一番。况且逆料这回招待,

与女子改造会的分裂必定有关,也应该去看看,以便为女子参政历史上,多留一点

材料。所以这日到会的新闻记者,居然有二三十位。一会儿,大餐桌子上,茶点摆

好,厉白穿了一套灰色哔叽衣裙,头发烫的蓬蓬的,擦了一脸的粉,十分素净。走

了出来,站在主席台,对来宾一鞠躬。当时劈劈啪啪,满座就鼓起掌来。厉白便开

口说道:“鄙人今天约诸君前来,蒙诸君惠临,十分感谢。诸君职务很忙,我也是

很知道的,倘若没有不得已之处,也不敢轻于奉请,现在我有一桩事,要求诸位帮

忙,望诸君念我是个弱者,要尽力援助才好。”大家听了这话,都吓了一跳,想道:

“糟了,许是她要藉口会里经费支绌,请我们捐款,或者要我们在报上和她鼓吹,

也未可知。”都在大悔此来上当。厉白接上说道:“我为什么事要求诸位援助呢?

这句话,说来也长,我现在简单的报告诸位。不是别的什么事,就是我的未婚夫,

被人引诱,现在不认我了。”说到这里,嗓音就硬了。那些来宾,高高兴兴而来,

以为厉白必有一番大议论,不料说了出来,原来是这一回事。大家打一个照面,不

好做声,顿时桌子底下,却好像打无线电一样,你敲敲我的腿,我敲敲你的腿,忙

个不了。厉白接上说道,“我的未婚夫是谁?大概在座的人,也有知道的,也有不

知道的。今日我正式宣布出来,他姓李,名字叫做吟雨,本来是我一个同学。我看

见他很好,就和他订交为友。这是两性恋爱的初步,诸君不少个中人,当然是知道

的。”这句话说完,当时就一阵鼓掌。厉白又接上说道:“从此以后,我们感情逐

日进步,就有了婚约。近来我们为合作办事便利起见,并且住在一个旅馆里。无论

如何,我们有了夫妇的关系,是很明白的了。不想我们会里,有一个秦漱石女士,

她竟做这样不道德的事情,实行勾引我的未婚夫。其初我以为他们不过精神上的结

合,还没有肉体上的关系,谁知前几天晚上,密斯脱李却有一晚上没回来,我就有

点疑心。到了第二天一早,他才走了回来,就告诉我说有一桩急事,要十块钱用,

叫我借给他。我说:‘你昨天晚上,准是闹了什么岔子吧?钱是有,你必须说出用

途来,我才能拿出来。’这句话,我原出之无心,以为他或者在外面赌钱输急了,

借了人家的钱,等着要还。谁知他听了这句话,涨得满面通红,赌咒发誓的说:

‘一点儿岔子也没有,因为有朋友住在旅馆里,要上天津去,却因为欠了账,走不

脱身,清早找了我去,干托我,万托我,请我替他找十块钱。我想别处去张罗,也

来不及,所以回来请你通融一下。’我就说:‘你昨晚住在哪儿?’他说:‘住在

朋友家里。’我说:‘住旅馆的人,也认得这位朋友吗?’他说:‘不认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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