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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明外史(58)

场的管事人,看见这班学生,就这样随随便便的散了戏,还怕是说错了什么话,惹

了官厅的干涉,赶忙跑到后台来打听。吴士幹道:“没有什么事。这本戏,因为要

结束得耐人寻味,所以不等有结果,就闭了幕。”管事人说道:“今天的人,并不

很多,你们也不过卖出七八百张票吧?”吴士幹道:“我还没有调查,大概一千张

总有。”管事人道:“也许今天没有人知道,所以门票少一点。大概明天总好些。”

吴士或随口答应道:“是是!”他心里一肚子的不好受,哪里有工夫闲谈。正想要

走,那管事的人又问道:“吴先生,那位演滑稽角儿的,姓什么?他那一口北京的

话,说得还好,其余的角儿他们的话我都不很懂。”吴士幹道:“是!明天会罢。”

说着就走了。

他出了春明剧场,雇了车,一直就回公寓。这时候,已经十一点多钟了,公寓

里的门已经关得铁紧。他乒乓乒乓,将门一阵乱褪,伙计答应不迭,前来开门。门

打开了,伙计一见是吴士幹,笑嘻嘻的说道:“您啦!出去的时候,不是说了吗?

今天散了戏,有的是钱,就在东方饭店开房间,不回来了。怎么夜静更深的,又回

来了呢?”吴士翰听了这些话,一句也不言语,径自走到自己房里去。伙计暗想道:

“有几个钱就抖起来了,和他说话,他都不理呢。”这一晚上,吴士幹哪里睡得着,

次日一早,洗了脸就往学校里跑。到了学校里,便赶忙打电话,到本校以外的九个

学校,把水灾游艺会的几个干事找来。这些人正愁着今天的票,又卖不出去呢,见

吴士幹来找,以为他有什么法子,果然都来了。这时,已是十二点钟,正是休课的

时候,他们便在第一教室开会。吴士幹首先走上讲台说:“我原来的计划,以为我

们这样爱美的戏剧,每日至少好卖出去一千张票,所以一切用度,都放开手做去。

谁知事实去的很远,连十张都没有卖出。这不谈别的开销,就是开销后台烟卷茶叶

钱,还不够啦。自从筹备以来,我陆陆续续,已经垫用了一百多块钱,这个款子,

算我倒霉,只当白扔了罢。此外还有昨天春明剧场的租钱,酒席费,和一些零零碎

碎的钱,共有二百四十多元,是我一时大胆,在本校庶务手里,把他办伙食的钱,

扯了过来,约定今天早上交还他。他这个钱,今天下午三点钟就要使的,早上一见

面,就问我要,是我说了,卖票钱,没有结账,钱不在身边,准三点以前交还他。

现在已经一点钟了,怎么好呢?诸位都是筹备水灾游艺会的一分子,决不能叫我一

个人为难,还是请大家想点法子,先把这个问题解决了罢。’大家听了这个话,面

面相觑,都说不出话来。有几个人,伏在桌子上,捡起地下的粉笔头,在桌上写字

玩。吴士韩站在讲台上,看见众人不做声,一查点人数,共到十二个干事。他又说

道:“这个,再好算没有了。我垫了一百多,担任零头罢。其余的,可得要求十二

位,每人担任二十元,要不然这事闹翻了,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说毕,抱着两

只胳膊,交叉在胸面前,板着脸望着众人。大家听了这话,明知跑不了,又不好意

思说不管。就有几个人说:“钱是可以担任的,但是拿不出来。就是拿出来,身上

也没有现成的呀。”吴士幹道:“这话也是真的,但是在场有十二位,难道一个有

钱的都没有吗?我现在倒有一个法于,谁有现钱谁先拿出来,后来我们再还他。只

这么一通融,大家就过去了。诸位想对不对?”大家看见吴士幹这样说,这事可顶

住了,想要脱身,大概不能够,彼此商量一阵,只得当场七拼八凑,凑足了五十块

洋钱,先交给吴士幹。说道:“实在只有这些钱,你先交给庶务搪塞一下。其余的,

我们明天送来,你看怎么样?”吴士或一想,这些人一走,哪里找他去。说道:

“我原没有什么不可通融。可是今天三点钟的限期,我实在混不过去。”说着,站

在讲台上朝着众人,恭恭敬敬行了一个三鞠躬礼。说道:“诸位当我是个灾民,周

济周济我,这还不行吗?”大家不提防吴士或弄出这样手段来,不好意思再来推诿,

只得答应各人回去筹,准三点钟以前送来。这些人回家,哪里又有现成的钱?有的

当金戒指,有的当手表,有的当物华葛袍子,零零碎碎凑着送来,还差五十多块。

吴士幹一想,找远的来不及了,便把本校的宗吾用李吟雨何钟音几位会员,全找着

了,硬要他们想点法子。宗吾用何钟音的寄宿舍,都离得学校近,各人答应去找一

点钱来。惟有李吟雨说道:“我实在没带钱,怎么好呢?”说着把他那件崭新宝蓝

色物华葛的驼绒袍子,在腰上拍了几下道:“你不信,我身上,简直不做钱响。要

是寄宿舍离得近,我就把衣裳换下来,借给你当去,也无不可。现在是爱莫能助的

了。”吴士幹听了这话,也没有说什么,便到别处去了。一会子,他又找着李吟雨

道:“你知道我的钱差不多了,借衣服给我当的话,落得作个人情,是也不是?”

李吟雨听了这话,跳起来道:“哪里来的话?要那样说,我还是朋友吗?”说着,

把一只手解着钮扣道:“你拿衣裳来换,我马上把这件驼绒袍子脱下来给你当去。”

吴士幹把两只手一拍道:“一刻儿工夫,我到哪里找衣裳给你换去?你这个与朋友

共的快举,还不是白说了吗?”李吟雨道:“我实在是真话,你不相信,要说我是

作顺水人情,我也没法于。”吴士幹道:“果然如此,好极了,我或者可以借件衣

服来给你换。”话说完,他转身就走了。一刻儿工夫,他就拿了一件灰色爱国布薄

棉袍子来,便递给李吟雨看道:“这件衣服虽是旧的,可是很干净,你看成不成?”

说着,笑嘻嘻的,拱了一拱手道:“真是对不起,你这件衣服,也不过穿了两天,

就换给我当去,我实在不过意。”李吟雨涨得满脸通红,真是说不出所以然来。便

问道:“你还差多少钱?”吴士幹道:“大约还差十块钱,你这件袍子是物华葛的

面子,准可以当得上。反正你借给我当,我明日和你赎出来得了。当多少钱,你就

不用问。”李吟雨心里想道:“赎得还我吗?也不知道哪时的事情。好,我四十块

钱做件新袍子,上当铺里存着去,那是什么话?何况今天下午,我还要去找厉白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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