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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明外史(49)

彦礼的胡琴唱了一段,唱到“一心心要配鸾凰”那一句,对秦彦?[瞅了一眼。唱

毕,秦彦礼放下胡琴,说道:“劳驾!劳驾!”亲自倒了一碗茶,递给幺凤。幺凤

连忙站了起来接着,笑着说道:“不敢当!不敢当!”这时,幺凤喝醉之后,又唱

了几句戏,身上热了起来,把衣服里面的香精,脸上的香粉,一齐烘出香味来。秦

彦礼在下风头坐着,闻着香味,正是合古人那句“樱唇吐出如兰气,侥幸何人在下

风”的两句话。他心里想道:“闵克玉这小子真有福气,怎样弄了这样好的一个姨

太太。我要弄得到这样一个人,就是花个两三万,我也愿意呢。”正在这里胡思乱

想,听差过来回话,说是公府里有电话来,请秦处长赶快回去,有话说。这时,秦

彦礼正贪着和幺凤胡缠,哪里肯走。便道:“你去回话,说我有事,迟一刻才能回

来。”听差自然照话向电话里回答,谁知那边听着,却骂了起来,说道:“混蛋,

你不会回话,换过一个人来。”这人碰了一鼻子的灰,只得让旁人去接话。那边又

道:“你去告诉秦处长,老帅要洗脚,立刻等秦处长回来。快去说,快去说!”这

个听差,一边答应一边想道:“这句话怎样好回?”只得回禀秦彦礼道:“公府有

话和处长说,请处长自己说话罢。”秦彦礼接过耳机,那边说道:“我是小沈,您

是秦处长吗?那里的电话没有打到,谁知道您还在这儿啦。老帅洗脚,您就快点回

来罢!我们伺候,他老人家不愿意呀。”秦彦礼听他说这话,怕别人知道,连忙答

应道:“我就回来,你挂上罢。”说毕,挂上耳机,就吩咐听差开车。闵克玉道:

“什么事,这样急,说走就走。”秦彦礼道:“老帅有事,立等我回去,我怎样能

耽搁?”闵克玉心机一动,问道:“是不是关于内阁的事。”秦彦礼脸一红道:

“不是,不是,老帅一点小事罢了。”说着和幺凤一拱手道:“嫂子,咱们明儿会。”

说毕,就匆匆的去了周克玉见他如此,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后来由听差的口里打听

出来,才知道是老帅要他回去洗脚。便和幺凤道:“你瞧老魏多倚重他,洗脚都非

他来不可,其余可想而知。这人可惜不大识字,我要是有他这样的地位,何愁不能

组阁?”两人说得欣羡不置。闵克玉对幺凤道:“这个人在老魏面前,十分走红运,

我们要想活动,在他面前非加倍联络不可。我看他对于你倒很好,你可处处留点心,

趁机会替我帮点忙。”幺凤笑道:“你这话奇了,我怎样帮你的忙?我倒要请教。”

闵克玉正色说道:“玩笑归玩笑,正经归正经,我实在是真话。我的亏空,你是知

道的,不说别的,就是老太太那三十万两银子,还是老太爷在世积存下来的,他老

人家原不愿意存在银行里,是我硬在老人家面前担保,存到中发银行里去。谁知一

拿去,银行就关了,现在毫无开门的希望。老人家天天唠叨,说我自负为财政家,

一点用处没有,连老娘的棺材本都花了。你想,这话不教人难受吗?我现在的计划,

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能上台,马上就把金马克这案子办了,捞回他三四百万再说。

事成之后,哪怕闹个通缉呢,总算把身子洗干净了呀。所以我现在的情形,不愁经

济不能活动,只愁不能上台。老实说,靠我这样硬撞硬的运动,不在老魏身边安个

内线,那是不行的。所以我对于秦八爷,要格外联络他,好请他在里面说几句话。

就是我今晚上请他吃饭,也无非是这个意思。但是他对于我,却不过面子上的交情,

要他切切实实的帮忙,不能不拿一点手段出来。不是我夸奖你的话,你的应酬功夫,

实在比我好,我很希望你替我打打边鼓。一好大家好,我想你也是愿意的呀。”幺

凤笑道:“亏你不害臊,说得出这些话。堂堂一个总裁,却要姨太太替你运动差事。”

闵克玉也笑道:“你怕这是我一个呀,我也是学得来的呢。”幺凤道:“那末,照

你这样说,什么财政计划,什么条陈,那都是废话了。”闵克玉道:“呵!你说这

话,我倒想起一桩事来了。”便按铃叫听差的进来。一会儿听差进来,垂手站立一

边。闵克玉问道:“七点钟的时候,陈易唐先生来了,我请他在客厅里候着,后来

我忘记出去会他,大概是走了。他留下什么话没有?”听差说:“陈先生留下一卷

文件,他就走了。他说‘总裁有事,我就明天再来’。说完就去了。”闵克玉点点

头,也就没有追问。

原来这晚陈易唐闯进上房来了,正是幺凤秦彦礼吃酒唱戏的时候。他心下一想,

闵克玉一定有阴阳八卦在内,我若久在这里,反好像有心刺探人家的秘密,不如避

嫌早走罢。所以他回到客厅里,把文件交给听差,他就走了。他回到家里,不大的

工夫,柳子敬就打了电话来了,说:“现在有几个毕业的学生,和南方来的几个土

财主,急于要谋草字头竹字头,我前回托易翁的话,今天晚上,本想来面谈的,不

料你又到闵总裁那里吃饭去了。”陈易唐接了电话,想了一想,说道:“有是有条

新路子,不知前途预备多少数目,子敬兄能直接不能直接?”柳子敬道:“我当然

能直接。数目他们也没有酌定,若是发表能快一点,多出几文,他们也愿意。易翁

的意思如何呢?”陈易唐道:“他们若是有七个八个,那就可以少一点。两三个就

要多一点。因为无论多少,反正是这一套手续。”柳子敬道:“这个我也明白的。

易翁看大概要多少呢?”陈易唐道:“电话里面,也不便说,请你白天到我这里来

罢。”柳子敬道:“也好,我明天准到府上奉访。”说了一声“再会”,就把电话

挂上。

到了次日,柳子敬先来会陈易唐。会过之后,到了晚上,他就一直到何剑尘报

馆里来,回何剑尘的话。这时,编辑部里还没有动手编稿子,何剑尘史诚然杨杏园

和几个同事的,买了一大包糖炒熟栗子,一大包落花生,围住大餐桌上,正在那里

说说笑笑,吃得快活,听差拿进片子来,说是有位柳先生要会。何剑尘说:“请在

会客厅里坐罢。”说着,也就跟着出来了。见面之后,两人坐下。柳子敬先说道:

“你说的那个话,办大的不成,到是草字头竹字头,我已经和你打通一条路子了。

不知道实在要办的人有几个?”何剑尘道:“办简任的有两个,办荐任的有七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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