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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明外史(384)

后关头》。

这时候,他仍然不废抗战小说的写作,在报上连载的有:《时事新报》的《冲

锋》(后出书改名《巷战之夜》,曾拟改名《天津卫》),香港《立报》的《红花

港》、《潜出血》(未完),汉口《申报》的《游击队》,《立煌晚报》的《前线

的安徽、安徽的前线》,香港《国民日报》的《大江东去》,上海百新书店出书的

《虎贲万岁》。他是安徽潜山人,抗战小说有许多是家乡人提供的素材,可歌可泣,

亲切动人。他很希望他的小说能成为具体的动力,所以宁愿在《立煌晚报》那样地

方性小报上发表,号召子弟兵。他是强烈的爱国主义者,写抗战小说如此之多,而

且都是长篇,谁比得上呢?

为了抗战,他歌颂了那些浴血献身、出生入死的人,也表扬了那些敌忾同仇、

毁家纤难的人。到了重庆,号称“大后方”,所见所闻,有的是:口头抗战,心里

投降的政府;争权夺利,枪口向内的新军阀;贪污腐化,对人民残酷压迫剥削的官

僚。浑浑噩噩,醉生梦死的人们,在这样的政治气氛中,度着“前方吃紧、后方紧

吃”的生活。通货膨胀,民不聊生,走私猖撅,偏有人在滚油锅里捞钱,大发其

“国难财”。一切现象,使他目骇心惊,痛恨无比。用这些不利于抗战的因素,作

为题材,加以鞭挞。先后在重庆《新民报》连载的有:《疯狂》,《偶像》,《牛

马走》(解放后出书,改名《魍魉世界》),《八十一梦》,《第二条路》(后改

名《傲霜花》)。又还在《旅行杂志》发表了《蜀道难》、《负贩列传》(后改名

《丹凤街》)。他写这些批判谴责小说,目的只在促进抗战,不过取材于另一侧面

而已。

第三时期较短于第二时期,他的作品也较少。除了这个原因以外,也还由于;

这个时期生活极不安定,由北平到上海、南京,定居未久,西行入蜀,几年之后,

再回北平,饱尝转徙流离之苦;其次是,身体较差,在南京时生了一场病,好多时

没有复原;其三是,由于连年战争,交通梗阻,许多报纸停刊,“英雄无用武之地”,

有作品也无处发表。但是,他还是写了二三十部长篇小说,所可惋惜的,是没有写

出第二时期那样动辄百万言的巨构了。

末期

抗战结束后,他任北平《新民报》经理,兼编一个副刊《北海》,连载小说

《巴山夜雨》、《五子登科》。1948年,由于一些人事上的不协调,他辞去《新民

报》职务,准备从事专业写作。却没有料到,1949年忽然中风。对于一个作家而言,

这自然是致命的打击。经过急救,幸得不死,但口角歪斜,流涎不止,发音感觉到

困难,记忆能力既大大衰退,想象能力更远非昔比。只因写作已成习惯,在能起坐

的时候,就又提起笔来。

1950年,我来北京开会,他正在病中,听得朋友说,他终身卖文,辛苦劳动,

薄有积蓄,却被一个恶友坑骗,席卷逃去国外。除了一座房子是不动产以外,几乎

一无所有。家中人口众多,嗷嗷待哺。他又气又急,所以得了病。后来,他卖了大

房子,买了一个小院,生活暂时得以维持。只是水准大大降低,每天孩子们都吃窝

窝头就咸菜。他见着心中不安,于是不等病好,就又从事写作。这样压榨出来的作

品,当然缺乏挥洒自如那种意境了。

他自己也感到写作能力的衰退,这就把写长篇小说改为中短篇,把创作改为再

创作。从古代爱情故事中觅取题材,写作了:《梁山伯与祝英台》、《秋江》、

《白蛇传》、《孟姜女》、《孔雀东南飞》、《磨镜记》、《牛郎织女》、《凤求

凰》等篇。这些作品,尽管一般还保持他原有的风格,然而也有许多是异样的。五

十年代末,记得他曾和我说:“以前语言辞汇,摇笔即来;如今寻思半晌,却还得

不到一个适当的。”可见这时期的写作,对他而言,即使是愉快的,也愉快得很有

限了。

他并非无意从事长篇创作,病后也曾试写一篇《记者外传》,小说中胪述了他

所熟识的一些新闻记者的故事,实际与新闻业务无甚关联。当时在上海《新闻日报》

连载,没有结束,却中止了,没有续写下去,也说明他精力不继了。

这是他一生从事写作的第四个时期。为什么称为“末期”而不称作“晚期”呢?

因为一般作家,到了老年,身体衰病,往往搁笔不再写作;个别的作家,老而弥健,

晚期的作品,火候到了十分,常被读者赞赏为“顶峰”之作。两者他都不是。他这

个时期的作品是硬挤出来的,虽未必一无是处,但和早期诸作,究竟不可同日而语。

我于惋借之余,不得不将这个时期定为“末期”。

张恨水的作品,要全部一一加以评介,势不可能,也无此必要。这里,按写作

年代的先后,试对《春明外史》、《金粉世家》、《啼笑因缘》、《八十一梦》这

四部书,作一简单说明,介绍产生的客观背景和思想内容。这四部书,都是重版多

次,发行范围广,影响较大的。有人把这四部书看作是他的“代表作”,我也同意。

《春明外史》

《春明外史》1924年4月12日起,在北京《世界晚报》连载,每天刊登不足一千

字,直到1929年1月24日结束,一共登了五十七个月。大体上,这是以《二十年目睹

之怪现状》为蓝本的一部谴责性小说。主角杨杏园,约略如《怪现状》中的“九死

一生”。但描写杨杏园先后和何梨云、李冬青的恋爱,有许多曲折的故事,不像

“九死一生”被写得那么干巴巴的。书中主角被安排做新闻记者,为的容易引出当

时政治上、社会上种种千奇百怪的内幕新闻,从而加以谴责。艺术手段是婉而多讽,

也不像《怪现状》写的那么剑拔弩张。

鲁迅介绍清末谴责小说,说他们所用手法,“其记事遂率与一人俱起,亦即与

其人俱讫,若断若续,与《儒林外史》略同。”《春明外史》尽管有个杨杏园做主

角,但他所用手法,却不能离开这个窠臼。这已不是第一次使用这个手法,以先,

他在芜湖报纸上发表的《皖江潮》,也正如此。只是他到北京之后,接触方面广,

听到东西多,题材十分丰富,和在芜湖时不一样罢了。《皖江潮》原是一个大题目,

但在报上刊载不到一年,也没有写完。他自己对于这部小说并不怎么关心,后来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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