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就是请褒扬的事,他要谢你们了。他这事由你们经手,要分个二八回扣,另外还
要人家来请,你们也特难了。”何剑尘道:“有什么特难!那是他们自己愿意的。
你想,他们熬两三个月,才可以望到五六成薪。这一下子,他们落下现款,把代用
券缴账,就要得百十元,何乐而不为。”何太太笑道:“我不是说他,我是说你和
那吴先生,为什么要敲人家的竹杠。”何剑尘说:“我们给他弄一笔财喜,就白尽
义务吗?我们这已经是万分客气了。听说介绍请褒扬的,还有对半分账的呢。”何
太太道:“做官的人,做到了这种样子,那也没有意思。要是我,我早就改行了。”
何剑尘笑道:“太太们只会说便宜话的。改行谁不知道,没有本领,怎么去改行呢?”
说时,乳妈正抱了小贝贝来了,何剑尘接着抱了。笑道:“将来你作官不作官?”
小贝贝舞着两只手,只是傻笑。何剑尘笑道:“你这孩子倒不怕吃苦,愿做灾官。”
于是把两只手将小贝贝举着,逗他说笑。一眼看见他胸前悬着一块玉,用豆绿丝线
打了络子,挂在脖子上。何剑尘道:“嗐!你真有闲工夫,这一块玉,你还打一个
络子给他挂上呢?你不知道这是杏园给我们开玩笑的吗?他照着《红楼梦》上所说
贾宝玉那块玉的样子,让玉器店里给洗磨出来,分明说我们的孩子是贾宝玉。我是
存了这个心愿,等他娶了夫人,头一胎就添个女孩子,我马上照着薛宝钗的锁样,
打二把金锁送他。这个时候,让小贝贝带玉去,我看他怎么办?”何太太笑道:
“你那种笨主意,等到哪一年才实行呢?况且杏园娶了太太,不见得头一胎就是小
姐,你这条计,不是白想了吗?我现在这个玩笑,就给他开得很大了。昨天我把硬
纸剪了一个样子,请史小姐打了络子,我只说给小孩子络一块宝石。她毫不思索,
就答应了。她是一个快性人,说办就办,昨晚上就做好,她刚才就让校役送来了。
我想这玉是杨先生的,络子是史小姐做的,把他两人的东西,并拢在一处,让他明
日来看见了,那才有趣呢。”何剑尘道:“这个却使不得。杏园正避讳这一件事,
你这样给他纠缠上去,仔细他为这一点小事恼羞成怒。开玩笑看什么时候,这个日
子,哪能和他们说这种笑话呢?”何太太笑道:“你倒看得郑重其事,我不挂就是
了。提到杨先生,我倒记起一件事。听他前几天旧病复发了,现在好了没有?”何
剑尘道:“这几天,他还照常到报馆去的。他没有什么痛苦的样子,也不知道他的
病怎样。据他说,十八岁的时候,就吐过一回血,后来好了。到北京来过一回,不
大重。这两年来,他境遇还不十分坏,身体强壮得多,更不会生肺病。不知道近来
怎么一回事,他常说有些头昏脑晕。我看不是传染的肺病,莫是用心过度罢。这倒
不要紧,让他休息两天就是了。我因为他照常到报馆去,所以没有留心。报馆里不
便说心事,今天我让他到公园里去谈谈,看他究竟怎么样?”何太太道:“你们有
人请吃饭,叫他去白望着吗?”何剑尘道:“杏园为人,就是这样容易交朋友,他
绝对不拘形迹的。我告诉他,让他吃了饭去得了。”何剑尘说毕,就用电话通知报
馆听差,就是杨先生来了,请他打一个电话来,我有事和他说。听差答应了,到了
下午四点钟,杨杏园到了报馆,就给何剑尘通电话。何剑尘将用意告诉了他,问他
可到。杨杏园道:“正想走走公园。”便答应了来。
到了下午七点钟,何剑尘到来今雨轩去,外面平台的天棚下,已经坐满了人。
吴碧波梁子诚在靠栏杆的一个座儿坐了。吴碧波站立起来,在椅子上拿了草帽,向
空中一招。何剑尘见了,老远的点了点头,走到一处。梁子诚一面拱手,一面站立
起笑道:“诸事都费神帮忙,非常感激。”何剑尘笑道:“这也无所谓,不过碧波
对我说了,我是落得作一个人情。”梁子诚早就递了一根烟卷过来,又问是喝汽水,
还是喝茶。何剑尘坐下说道:“我们免除客套,一切随便,我想什么就要什么。”
梁子诚道:“那我就不客气了。何先生现在恭喜还在哪个衙门?”何剑尘笑道:
“我就是干新闻事业,此外没有兼差。从前倒也混过几个挂名的事,如今办事人员,
都拿不到薪水,何况挂名的,所以我索性不想这种横财。”梁子诚道:“当然是财
政部或者交通部了。”何剑尘微笑点了点头。梁子诚道:“他们都不错呀。从前交
通部路政司长是敝亲,兄弟倒也兼了一点事。别的什么罢了,就是应酬大一点。那
边陈次长是个大手。”说着,把大拇指伸了一伸,笑道:“每日非打牌逛胡同不乐
的。为了公事,他也常传兄弟去谈话,待僚属却很和气。有一次,他打牌凑不齐角
儿,一定要我算一个。我没法子推诿,四圈牌几乎输了一个大窟窿,以后我们就很
认识了。他现在南边很得意,我打算去找他。”何剑尘道:“他是在南边很得意,
不过去找他的人也很多吧?”梁子诚道:“正是这样。”说到这里,将眉毛一皱,
又遭:“可是北京这地方,山穷水尽,也实没有法子维持下去。今年翻过年来,半
年多了,只发过一次薪。那还罢了,衙门里的办公费,也是穷得不可言状。这两个
多月以来,部里的茶水,都是茶房代垫。他们不但领不到工钱,而且还要凑出钱来
买煤球烧炉子,买茶叶彻茶,本也就很为难了。自从前天起,他们约着大罢工,不
发薪不沏茶,也不打手巾把。我事先又不知道,那天坐了半天,连喊几声都不见一
个答应。我们部里的茶房,这两个月来,本来就成了茶房大爷,不来也就算了。拿
起茶壶,斟了一杯茶,却是一半杯开水。我刚说了一句混蛋,屋子里的一个同事,
连连摇手说;‘你就算了罢,这一壶开水还是大厨房里弄来的,已经费尽九牛二虎
之力。你还想喝茶吗?’我一问,这才知道是茶房罢工了。这两天以来,衙门里地
也没人扫,公事桌也没人收拾,糟得不象个样子,至于茶水二字,更是不必提了。”
梁子城越谈越有劲,说得忘其所以。吴碧波笑着轻轻的说道:“不要哭穷了,这里
人多,让人听见,成什么意思?”何剑尘笑道:“这事很有趣,大家也是乐于听的。”
吴碧波笑道:“别告诉他了,他这是采访新闻呢。”梁子诚道:“我正也是希望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