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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明外史(335)

前去是很便利的。”杨杏园道:“我虽愿意前去,她若不见我,我又怎么办呢?所

以这个主意,我现在还没有拿定。”何剑尘道:“他也不用提了。你所要说的,我

全知道。你的意思,无非要和李女士当面解决这个困难问题。在未和李女士面谈以

前,你不能拿定宗旨。所以对于任何人来说婚姻事件,你是不能接受的。对与不对?

碧波,算了。我们空计划了一阵子,据他这样说,我们的话,是没法可以入耳的。

不必说了罢。我托你请褒扬的那一件事,倒很要紧,还是去办那一件事罢。”

吴碧波笑道:“这是你们新闻记者所常用的话,就这样急转直下的。把这一个

问题揭了过去吗?”何剑尘道:“不急转直下怎么办?还要不识时务,老和他谈不

入耳之言不成?”杨杏园道:“你这全是骂我的话。我是主意打定了。不但今生不

望褒扬,就是定我及年不婚的大罪,我也愿意承当。”何剑尘道:“胡说,我说请

褒扬是一件真事。”杨杏园道:“是谁请褒扬,怎么要经碧波的手,你不会直接去

办吗?”吴碧波笑道:“我现在是专门做这种生意,到处兜揽。你路上有人请褒扬

没有?我可以包请,极快,两个星期,准可以下来。”杨杏园笑道:“我看不出碧

波,得了一度挂名差事的便宜,就这样官僚化起来。”碧波道:“你以为这是什么

乌七八糟的事吗?这是极公开的买卖呢。现在内务部是不发薪水,每个人倒存着百

十元的代用券。这种代用券,扔在大街上,让人捡起来,还有一弯腰之劳。不过在

本部有一层好处,若拿这个代用券去请褒扬,一块钱当一块钱用,不折不扣。所以

有人到部里去请褒扬,现钱就会由经手的人落下,给你缴上代用券。请褒扬的人,

没有什么损失,他一转手之间可就把废纸换了现钱用了。这种事情,只有主管司科

的人得着,旁人岂能不眼红。因之部里索性公开起来,无论是谁,只要是本部的人

都可以介绍请褒扬。主管的人和介绍的人,另订一种调剂的办法。这一来,他们就

四处打听,有人请褒扬没有?只要你肯请,阿猫阿狗,都可以办。而且另外订几个

优待条件,可以照章程上的价目,打折扣缴款。并且可以指定日子完事,不象从前,

平常请褒扬,拖了整年的工夫才能发表。”杨杏园道:“这倒有趣,是打几扣呢?”

吴碧波道:“这就早晚市价不同,神而明之,存乎其人了。”杨杏园道:“你并不

是内务部的人,你为什么倒要出来兜揽这件事情哩?”吴碧波道:“这我自有缘故

在其中。我有一个亲戚,在那边办事,穷的了不得。他自己上了几岁年纪,懒在外

面兜揽,却把那事拜托了我。我想一个两个人,那是有限的事情,我就和剑尘约起

来,各人分头写信到南方去,问有要办的没有。说明了,只要来请,准可办到。不

料成绩很好,在一个月工夫里,我们两人凑起了十几位请褒扬的,有几百块钱的买

卖。我想和敝亲商量,并案办理,代用券换下来的现金,就三一三十一,各人分一

点,留得看电影吃小馆。这种事,一方面救济了灾官,一方面又替人请了褒扬,一

功而两得。虽然从中挣几个手续费,也不能算是造孽钱吧?”杨杏园笑道:“挣钱

的人,他都有要挣钱的理由,不过象你二人,还少这几个钱用吗?我觉得你们这样

办,未免细大不择了。”何剑尘笑道:“不劳而获的钱,又管它多少呢?你等着罢。

将来我得了钱,可以请你吃饭。”杨杏园笑道:“我是贪泉勿饮,请你不必作这个

人情罢。”何剑尘道:“这样说,我们可以从今天起,画地绝交,因为我还是个贪

人呢。”吴碧波笑道:“你别忙,你看有了钱,请他吃小馆子,他去是不去?剑尘,

你在这儿等一等,我到敝亲衙门里去一趟,若是他有相当的答复,今天晚上,我们

就先吃一顿。”说时,拿着帽子在手,站起身来就要走。何剑尘道:“好,你快走

罢。我静等着你的好音。”吴碧波听了他的话,当真笑着去了。

第七十八回 一局诗谜衙容骚客集 三椽老屋酒藉古人传

这个时候,在下午两点钟,正是衙门里当值的时候。吴碧波的亲戚梁子诚,是

一个老部员。除了上衙门,也没有别的事情,他是天天必到的。吴碧波要找他,到

衙门来找,比到他家里去找,还要准些,所以毫不踌躇,一直找到部里来。到了他

这一科,隔着玻璃窗户一看,只见俯在一张桌子上,有一个三十来岁的人,戴着大

框眼镜,拿着笔,文不加点的写下去,好象在拟什么稿子。仔细看时,并不是拟稿,

是将一张报,叠了放在面前,对于报上一篇什么文字,在那里圈点。口里念着,头

是摆着,好象很有趣。这邻近一张桌上,有两个人,对坐在那里谈话。一个笑道:

“今天我得早些下衙门,东安市场有一个饭局。”又一个说道:“是谁请客?”那

个道:“是同乡一个姓吴的,在刘省长那里当机要秘书。那回刘省长出京,他是再

三要我走,可惜我没有跟了去,不然,现在也抖起来了。”这个道:“我这两天的

口福也不坏,明天上午有一个饭局,后天下午是两个饭局。”他们说到这里,回头

一看见吴碧波在窗外,便道:“子诚子诚,有人找你的来了。”梁子诚正伏在桌上

打吨,听见有人叫他,连忙将头向上一抬。那枕着手的半边脸,睡得红红的,而且

被衣服折印了两道直痕,嘴上的口水,直望下淋。他伸了一个懒腰,又哎呀了一声。

那两个人都笑道:“好睡好睡。”梁子诚揉着眼睛,笑道:“科长呢,下衙门了吗?”

一个人道:“今天总次长没来,他坐了一会子也就走了。”又一个向窗外一摆头,

笑道:“没有走,到对过打诗条子去了。”说这话时,吴碧波早已走了进来。梁子

诚笑道:“你才来,我正等得不耐烦了。”吴碧波道:“这是怪话了。你办你的公,

我来迟来早,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梁子诚道:“我要知道对过打诗条子,我早

就过去赶热闹去了,还等你吗?”说到这里,和吴碧波丢了一个眼色说道:“晚上

你到我家里去一趟罢。”吴碧波道:“那就更好,哪里打诗条子,你引我先看看去。”

梁子诚道:“不大便罢,引了一个生人去,他们要见怪的。”吴碧波道:“他们也

不会知道,我不是部里人,关起门来,都是一家。谁还瞒得了谁吗?”梁子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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