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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明外史(32)

料破坏的人就是你们提倡的人,从重处言,你们是窝藏拐犯,从轻处言,你们也是

管理不严。’这一篇大议论,真教人无言对答。依女家那方面的主张,一定要起诉。

后来平等大学的当事人,托人出来调停,说是‘要这样一闹,大家没有面子,你们

投鼠忌器,那又何苦?况且我们学堂里请教员,只以他的学问为去取,他个人外面

的行动,我们哪里管得着。从此以后,我得了一个教训,就是无论如何,不准男教

员和学生接近。’女家方面,起初不依,一定要起诉。无奈平等大学,再三托人恳

求,说是你一定要起诉,我们只好先关门,免得事情弄糟了,到后来不能招生。女

家想想,也不能专怪平等大学的当事人,大家叹一口气,只得罢了。你说陆无涯这

个乱子,闹得还小吗?”吴碧波道:“他们上哪儿去了呢?”杨杏园道:“有人看

见他们从东车站出京,有的说他们到日本去了,有的说还在奉天,人海无涯,这一

对野鸳鸯,浪花风絮,恐怕没有好结果呢。”吴碧波笑道:“卅六鸳鸯同命鸟,一

双蝴蝶可怜虫,谁也不笑谁,不过各人的机遇不同罢了。”杨杏园道:“我没有同

命鸟,也不是可怜虫,不要无病而呻。”正说到这里,长班进来说道:“外面有一

个姑娘,说要见杨先生。”杨杏园道:“奇了,谁到这儿来见我呀?”吴碧波笑道:

“可不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一言末了,只听见外面莺声呖呖的叫了一声

“杨老爷”,杨杏园一听,并不是梨云的声音,掀开窗帘子往外一瞧,原来是何剑

尘要好的花君。花君梳了一个爱丝头,穿了一套夏布衣裙,穿了一双白番布高跟鞋,

冉冉而来,真是玉树临风,洗尽了繁华习气。她胁下夹着一包东西,远远的瞧去,

不知道是什么。她背后跟着一个车夫,手上捧了两个大西瓜,一道进来。杨杏园看

见,一选连声的嚷着道:“请诸!”便自己撑起帘子,让她进来。花君一进屋子,

将手上拿的东西放下,车夫把两只西瓜,也搁在地下。杨杏园看这样子,一定是送

他的东西,便在衣袋里,掏了一块钱,给那车夫,那车夫请个安,便和长班退出去

了。花君四围一看这屋子,两面都垂下门帘,中间这屋,裱糊得雪亮,只有几项藤

竹器具,和几盆晚香玉玉簪花,笑着对杨杏园道:“蛮清爽,哪是你住的屋子?”

杨杏园便掀开门帘子道:“请进来坐。”花君一进门,看见吴碧波,是一个面生的

人,未免略停了一停。杨杏园道:“这也是剑尘的朋友,还到你那里去过呢。”吴

碧波便笑着迎了起来说道:“你还记得有个喝醉了酒的人,打破了一只茶杯吗?”

花君把一个指头,按着嘴唇想了一想,笑道:“你贵姓是吴,是不是?我太没有记

性了,对不住。”吴碧波操着苏白笑道:“勿要客气(口虐)!请坐请坐。”花君笑

着坐了。这时,长班提着一壶开水进来泡茶,杨杏园在书橱里,拿出一把仿古宜兴

茶壶,交给长班,先用水烫了一烫。又在柳条篮子里,取出一只白木盒,盒子里面,

是洋铁瓶盛着碧螺茶叶。杨杏园抓了一把,放在壶里,叫长班沏上,又在书架上,

拿下一只雨过天青色,透明漏花御窖的海杯,亲自用手巾揩了一揩,然后倒上一杯

茶,送给花君,花君站起身来,两个手接着海杯,眯眯的对杨杏园一笑道:“折煞!

折煞!”方才坐下喝茶。吴碧波笑道:“老五,这茶的味道怎么样?”花君道:

“好。”吴碧波道:“茶倒罢了。”说着用手一指那茶杯道:“这是杏园家传的一

种爱物,平常只是摆着,自己也舍不得用。我和他是五六年的朋友,没有给我喝过

一回,今天为了你,亲自斟上,这个面子不小呀。”花君笑道:“那末,谢谢杨老

爷了。”杨杏园道:“你不要听他瞎说,我倒要先谢谢你哩。”花君忽操着京话笑

道:“你瞧,我这人多糊涂,不知道来干吗的。”说着便在外屋里,把那一包东西

拿进来。一面说,一面打开来道:“昨日我到瑞蚨祥去剪衣料。看见这种湖水色的

直罗,做长衫挺好,我就想起你来了,特为剪一件料子送你。”又拿出一包字纸来,

笑着说道:“这是你那位女学生写的,叫我带来,请你给她批改。”杨杏园因为花

君送他的衣料,口里只是谢谢,花君说请他改字,口说得溜了,还是说谢谢,惹得

吴碧波和花君都笑起来了。花君又道:“那两个西瓜呢,也是你的学生交给我的钱,

托我买了带来的,并没有别人知道。你见了面,可以不必问她,大家心里明白就是

了。”吴碧波早听得呆了,等花君说完,杨杏园笑着对吴碧波说道:“币重而言甘……”

吴碧波不等杨杏园说完,便止住他道:“不然,我看她是一个散相思的氤氲使。”

花君听他们说话,虽然不懂,很知道他们是俏皮的话,便说道:“你们不要瞎三话

四,老实说,我是因为杨老爷帮了我的忙,谢谢他。梨云送他的礼,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说到这里,对杨杏园笑了一笑,说道:“我还有一句话,要我说不要

我说?”杨杏园道:“你尽管说,不要紧。”花君道:“梨云说,她写的这一卷字,

比送你一百块钱的礼物还重,叫我告诉你,不要让别个人看见,我不知道写的是什

么,大概是一碗很浓的米汤吧?”吴碧波听了这话,就要去拿那一卷字,花君手快,

一把抢了过来交给杨杏园道:“这没有我的关系了,你好好收起来。”杨杏园当真

接了过来,往书橱里一塞。在袋里掏出钥匙,顺手一把锁了。吴碧波笑着摇摇头道:

“这其中大有问题,不可说!不可说!”花君笑道:“本来人家秘密的表记东西,

外人也不应该过问啦。”说到这里,抬起这只雪藕也似的手,翻过手背,看了一看

手表,便站起身来道:“我本来是到中央公园去的,因为要到你们这儿来,绕了一

个大圈子进城,我姆妈还在那里等我,我不能再坐了。”说着起身就走。杨杏园知

道她这回来不是公开的,就和吴碧波一直送到门口,才回转来。吴碧波道:“梨云

送来的东西,那是情理中的事情,我不懂花君,无缘无故,为什么送你这一份厚礼?”

杨杏园道:“这里面还大有作用呢,你想,靠我们襄边的朋友,她却送上十七八块

钱的重礼,这决不是偶然的事。况且这个事,她又是瞒着人的呢。”吴碧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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