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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明外史(315)

也是不住的叫谢谢。任毅民听一片颂扬之声,不由得眉开眼笑,连忙就走出公园,

坐上自己的包车,去买包厢票。买了票之后,又怕女宾惦记,赶紧又回来,果然来

去不过三十分钟。这些女宾,见任毅民花了许多钱,又是这样殷勤,异口同声的把

密斯脱任叫得山响。在来今雨轩闹到夕阳西下,大家便簇拥着任毅民在公园里散步。

到了电灯上了火,大家又一阵风似的,一齐到中央戏院来。大家坐在一个包厢里,

任毅民越发是和衣香鬓影接近,自有生以来,真没有享过这种艳福。一直到散了戏,

各女宾纷纷散去,还依次的向任毅民道谢,说声再会。

任毅民见人都去了,便对杨曼君道:“这儿不远,有家二美堂咖啡馆。我们同

去喝点水,吃点蛋糕,你看好不好?”杨曼君今天见任毅民花了七八十块钱,于本

人很有面子,这一点小要求,当然依允。两人同走到咖啡馆去,找了一副雅座坐着

吃喝。杨曼君轻轻的道:“到了这时候,你还不放我回去吗?我今天可陪了你一天。”

任毅民道:“你今天要多陪我一会子才好,因为明天我要到天津去了。”杨曼君突

然听到这话,心里倒觉得若有所失,第一件,从哪里再去找这样慷慨的游伴?便道:

“我不信你这话。你好好的要到天津去作什么?”任毅民道:“这是不得不去的。

在天津我有几千块钱的款子,摆在那里,有好些日子了。我自己不去拿,那款子别

人拿动不了的。我早就想在天津玩玩,总没有玩成功,现在我倒想趁这个机会,到

天津去玩几天。”于是微微一笑道:“你也去玩一个,好吗?”杨曼君笑道:“我

在天津,又没有一个熟人,我去作什么呢?”任毅民道:“我又何尝有什么熟人。

我这一去,打算住在国民饭店,并不住到人家去。你要去的话,逛起来有个伴,就

不寂寞了。”杨曼君道:“你这一去,什么时候回来呢?”任毅民道:“你别问我

多少时候回来,我要问你去不去?”杨曼君端起杯子来,喝着咖啡,笑道:“你几

时回来,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说这话时,杯子举得高高的,将它高过鼻梁,眼珠

刚打杯子上源过来。可是那种害臊的笑容,却看得出来呢。任毅民知道她愿意去了,

又接上夸赞了天津一阵。杨曼君笑道:“让我考量,明天再说罢。”任毅民道:

“不必考量了,我决定搭四点半钟的车去天津,早一个钟头,我在西车站食堂等你,

你看好不好?”杨曼君听说,也就点点头。当晚两人高高兴兴的分手。到了次日,

便一同到天津去了。

原来任毅民的父亲,在天津做了一笔生意,约莫有三千块钱的股本。早两个月,

打折扣退了股,还存在店里。曾写信给任毅民,叫他放假的时候,到天津取了款子

带回家去。这时交了杨曼君,很想和她结婚,杨曼君总是没有切实的表示。任毅民

因为父亲的吩咐,住在学校寄宿舍,又不便要杨曼君去,两人总是公园戏园饭馆几

处会面,很不方便。所以他就想到上天津去取款,两人好在旅馆里逗留些时候,解

决这个婚姻问题。现在杨曼君果然和他到天津去,任毅民的计划,总算成功。在天

津玩了一个礼拜,两千多块钱的款子,也拿回来了。任毅民在杨曼君面前,不肯说

是父亲退股的钱,只说是随便拿了一点款子。杨曼君见他随便的就把钱拿来了,很

是方便。用钱又挥霍,并不计较。对他说的话,倒很相信。任毅民就和她商量,回

京去,可不可以宣告结婚?杨曼君笑道:“我们在天津住了这久,回去还结什么婚?

我们回京去,干脆就说结了婚得了。”任毅民道:“那也好,可以省了许多麻烦。

不过我们一说结了婚,回京就得赁房子住下了。你同意不同意呢?”杨曼君这时一

点也不高傲,极端的服从。任毅民说赁房,就答应赁房。二人同回北京的时候,在

火车上看报,见小广告里,登了有一则洋房召租。上面说明有房十间,电灯电话自

来水俱全,并且有地板,有车房,极合小公馆之用,只租四十块钱。杨曼君就说这

房子很好,而且价钱不贵。下了火车,便一直去看房子。进门一看,果然是洋式的

房子,而且院子里有两棵洋槐,一个花台子。地下不铺石砖,有块绿毡子似的草皮。

任毅民看了很是满意。问了一问看房子的,并不打价,倒只要交两份半,就可搬进

来。任毅民手里有的是钱,既然愿意,也不再说二字,就付了定钱。接上就买家具,

制新帐被,忙个不了。因为任毅民很急于成家,只五天工夫,便一律办妥。到了第

六天,任毅民和杨曼君,都搬进新房子去住,他们用了一个老妈子,一个车夫,一

个厨子,又是一个听差,如火如茶,家里很热闹。老妈子们,自然也老爷太太的叫

得嘴响。任毅民既成了家,又有一位很漂亮的夫人,一所很精致的小公馆,他不肯

埋没了,因此接连请了两天客,帖子上大书特书的“席设本宅”。任毅民请了客,

杨曼君又请客。

那些女宾,见她房子既好,屋子里家具,又全是新式的,大家都极其羡慕。对

于任毅民也格外的亲热一层。其中邱丽玉、赵秋屏、林素梅三人,和任毅民尤其是

好,任毅民瞒着杨曼君,曾请过她们好几回,她们并不推辞,就受任毅民的请。赵

秋屏于装束时髦之外,又会跳舞,常常和任毅民到华洋饭店去参与跳舞盛会,不到

两个礼拜,任毅民也会跳舞了,觉得这种地方别有趣味,常常的来。礼拜六这一次,

无论如何总要和赵秋屏到的。跳舞场中的时刻,极是易过,不知不觉,就会到了半

夜。杨曼君也问过几次,何以常回来得这样晚?任毅民只推在朋友家里打牌,她也

不深究。有一晚两点钟回来,杨曼君也不在家,问老妈子太太哪里去了,却说不知

道。这样一来,心里好个不痛快,抽着烟卷,背着两只手,只管踱来踱去。抽了一

根,又抽一根,末了,打开那银的扁烟盒子,里面竟是空的。一直快到四点钟,知

道杨曼君不回来了,这才去睡。到了次日两点钟,杨曼君才慢慢的回来。任毅民憋

了一夜的气,少不得问一声,她也说是打牌来。任毅民道:“既然是打牌,为什么

事先不通知我一声?”杨曼君道:“你在外面打牌,通知过我吗?我打牌为什么要

通知你哩?”这理很对,任毅民不便驳回。便笑道:“我打牌虽不通知你,可是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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