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事,且和她在一处混混再说。到了今晚,我总可以看出一点形迹来的。”他打定
主意,也就处之坦然。洗洗脸,吃吃饭,已经两三点钟了,正是到新世界去的时光。
雇了车子,一直就到新世界去。到了晚上,妹督自会来找他回旅馆。这样一礼拜下
来,虽说不到什么恋爱,两个人已经混得极熟了。李俊生因屡次要探她的来历,都
被她严词拒绝,只好罢了。但是彼此天天在一处,说来说去,妹督少不得要露出些
破绽来,李俊生也猜透了几分,都搁在心里。到了第七天晚上,妹督笑着拍着李俊
生的头道:“你这孩子,跟着我玩,大概有好几天没回学堂去了。”李俊生道:
“只要你不嫌我,我一辈子跟着你,也是情愿的。管他学堂里作什么?”妹督笑道:
“看你不出,也会灌起米汤来了。”说着在钱袋里掏出一沓钞票来,交给李俊生道:
“这几天,你也瘦了许多,这一点子钱,给你买点大补的东西吃。”李俊生道:
“你前天给我的二十块钱,我还没有用一半啦,怎样又要使你的钱。”妹督道:
“你别管,我给你,你收了就得了。”李俊生当真收下,不知道她是什么用意,也
就有点不好意思查点数目,只塞在床上枕头底下。晚上依旧和妹督说说笑笑,到两
点多钟才睡。
次日李俊生醒来,忽见床上少了一个人,心想今天她怎么先走了,正不解缘故,
一眼看见枕头上摆着一张纸条,急忙拿过来要看,却被一根小金针儿插住。李俊生
把金针拔起来,拿过纸条,就枕头上一看,上面写道:“我现在回天津去了,何日
再来,很说不定,若要有缘分,自然会见面的,你别惦记我。留下金针一根,就当
纪念品罢。”李俊生擦擦眼睛,重新一看,可不是那几句话吗?摸了摸枕头底下的
钞票还在,拿出来数一数,一共是六十块钱。李俊生想道:“这明明是她绝我而去
了。我说哩,她昨天晚上,于吗给我这些钱?原来她是大有用意呀。”自己想着呆
了半天,也不知道什么事得罪了人家。但是仔细想起来,又像不对,因为人家要见
怪,也不会给许多钱呀。自己一个人想来想去,究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一面穿衣
服,一面下床,便按着铃叫茶房进来。茶房一进门,先不让李俊生开口,便带着笑
容说道:“李先生,所有的账,太太都算清了,您今天不走吗?”李俊生随口答说:
“不走,”但是看那茶房的脸色,他心里很怀着鬼胎似的。便把话扯开,叫茶房倒
水泡茶。洗了脸之后,喝着茶,也照往日一样,买了几份日报看。谁知心上有事,
报尽管看不下去,看了半天,也不知道上面说什么,上面二号字的大题目,还会念
不出句子来。把报一丢,自己躺在一张沙发椅上,眼睛望着天花板,只是呆想。想
了半天,只想出一个主意,是在这阳台旅馆再住一天,或者人家回来,也未可知。
这天晚上,李俊生也依旧到新世界城南游艺园混钻,希望将妹督碰着。那晚吴碧波
在煤市街口遇见他,就是这个时候了。他在新世界游艺园戏场站在男座上,伸着一
个脖子,把一双眼睛,对女座里飞电也似的去望。只要是梳着烫发的,就拚命的钉
上几眼,看他是心上的人也不是。闹了一晚,结果,一点影子也没有,仍旧回旅馆
住了一宿。到了次日,李俊生一想,这完全是绝望了,在旅馆里多住一天,便要多
花三四块钱,还是回学校去罢。决定了主意,他就垂头丧气的回去。白天虽然上课,
到了晚上,他还是放心不下,总要跑出城来,在新世界游艺场兜兜圈子,以为总有
一天碰得着那妇人。直闹了一个多星期,才慢慢淡下去。日后有一天,在第一舞台
看戏,出门的时候,也遇着那妇人一回。他也慢慢的挨上前去,把眼光射在她身上,
很想招呼一声。谁知那妇人扬着头睬也不睬,走出大门,坐了汽车,飞也似的径自
去了。从此以后,他才死心塌地,不害这个单相思。也究竟猜不透这妇人是什么人
物,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后来他告诉吴碧波,吴碧波仔细想了一想,说道:“我
们同乡,有这一个怪物。照你所说的模样儿,和她的举止动静,那是姚慕唐的妹妹
无疑。你没有发生什么意外,那是你的万幸了。”李俊生听了这话,倒抽了一口凉
气,从此不敢再提了。
第七回 寂静禅关奇逢讶姹女 萧条客馆重币感花卿
却说这个时候,天气渐渐的热了,时光容易,吴碧波已经到了暑假的时候。那
日吴碧波将功课考完,跑到杨杏园这里来,告诉他道:“我今年不回家了,打算找
一个幽雅的地方,温习几个月功课,你看哪个地方好?”杨杏园道:“最好是没过
于西山了。”吴碧波道:“那是阔人挂高蹈招牌的地方,不是读书之处。况且那些
地方出租的房子,都是比上等旅馆还贵,我也没有那些钱呀。”杨杏园道:“你不
是和道泉寺和尚认识吗?何不搬到那里去住两个月哩。”吴碧波道:“我恨他们比
俗家还俗,不愿意见他们。若要到那里去住,那是很容易。光住房子,每个月给他
十块钱,那道泉寺和尚,就眉开眼笑。”杨杏园道:“今天我们无事,何不去玩玩,
看看有相当的房子没有。”吴碧波见他说得高兴,当真就和他到道泉寺来。偏偏不
凑巧,走到庙门口,就碰见那可厌的席后颜。那席后颜对二人一拱手道:“二位哪
里去?”又指一指杨杏园道:“第一次我们是在这里见面,第二次我们又在这里见
面,真巧啦。嗳哟!这几天为我们湖南水灾筹赈会,忙得头脑发昏,他们因为我对
政学各界,熟人很多,就推我为干事。二位也知道这桩事吗?”吴碧波道:“倒也
未曾听见。”席后颜又对杨杏园道:“以后我们有交换消息的机会了,兄弟现在兼
了一个小事,当了上海中报的通信员了。”杨杏园随口答应他道:“很好!很好!”
吴碧波不让他再说话,拉着他就往里面走。到了里面,法坡和尚恰好在家,便请他
二人在客厅里坐,先说了几句闲话。吴碧波对法坡道:“我今天来,不为别的事。
我现在暑假,没有事,打算在宝刹里借间房子养养静,读读书,不知道有没有?”
法坡道:“有是有的,但是我这里,究竟在城里,还不算幽静。我可以介绍吴先生
到一个顶好的地方去住两个月。”吴碧波以为这和尚要钱,所以推诿,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