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九六不付息。他又怕人家不相信。叫他的姨太太,抛出几万。这一来,自负机
灵鬼的人,都抢着抛出。他知道外面抛空的多了,就勾通几家大资本家,叫他咬定
整理九六有办法。财政总长一面不否认,一面勾通收买现货,有多少,收多少。他
们这样收,现货自然涨价。现货涨价,期货岂有个不涨的?于是一天一天的涨了上
去,由三折涨到四折,由四折又要涨到五折,我们每万公债就蚀本一千几。”马攀
龙道:“做总长的人,用这种倒脱靴的计,来弄你们的钱,手段果然辣。但是你们
都不买进,让他一人去买,价钱也就抬不起来了。”贾维新道:“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期货是一月一结账,叫做交割。到了交割的日子,我先前空口卖出的货,这时
要拿出货来。但是哪里有呢?你果要买现货交出来,花四千几买一万九六给人,他
可只照三千几一万的价线给你。你若卖出十万,就先要拿四万多块钱来买公债,然
后将公债换回三万多块钱。天下岂有这样煮了饭炒着吃的事?而且也没那多本钱。
干脆,你只好买空买回来,一进一出,赔多少,拿出多少。”
两个人坐在这里,谈公债谈得很有味,忽然旁边房间里,一阵电话铃响,贾维
新接着电话一听,正是牛斗横打来的电话,牛斗横在电话里开头一句,就是“暴徒
在学堂里放火”。贾维新问道:“真有这事吗?那还了得!现在火熄了没有?”牛
斗横道:“放火并没有成事实,不过他们要到校长室里来打我,把窗户桌椅桌凳都
打碎了。”贾维新道:“你没有挨打吗?”牛斗横道:“我早就跑了,没有挨打。”
贾维新道:“那也罢!东西让他打碎,打了又不是我们的东西,就是我们的东西,
也有公家来还,你看怎样?”牛斗横道:“打得好极了,我早就望他打呢。”贾维
新道:“这是什么话?”牛斗横道:“你想我们公债买卖亏空的那笔公款,怎样的
补得起来?现在他既捣毁了校长室,这是真凭实据,我就说有一万一千块钱的钞票
被他们抢去了。这钱九千是校款,二千是借款,由你的手交来的,只要你证明一句,
金总长没有不信的,一定可以把这笔校款报销。那么,我是把身子洗干净了。你的
亏空,也可填满了。你看看好不好?你若是愿意,我在家里等你,就请你快来,我
们好仔细商量商量。”贾维新听到有这样一个好机会,哪里能轻易放过,立刻答应
就来。
他把电话挂上,就走到客厅告诉马攀龙,说是接了牛斗横的电话,学生打黑了
脸,带了手枪,打进校长室,抢了三万块钱去了。我要去看看。马攀龙道:“那还
了得!我们赶快告诉金总长,请他呈明总统,从严重办。刻!这学风真要极力整顿
啊。”贾维新无暇和他说话,急急的就要走。马攀龙看见这个样子,是不便久留,
也就只得回去。他回去之后,一时高兴,便打了一个电话给毕波丽。说是图画学校
起了大风潮,学生抢去了校长五万块钱,此外说溜了嘴,又添上许多话,说学堂已
是一炬焦土,牛斗横险些都被烧死了。这个事情,太嚣张了,可以请你在因报上铺
张一下。毕波丽在电话里一一答应了。他本是在因报馆送教育消息的访员,平常可
以用因报记者的片子出席学生会。又常常请因报馆的副刊编辑牛大风吃饭。牛大风
落得偷一天懒,每逢礼拜六,把副刊的地位,让毕波丽印一天新诗周刊。因此毕波
丽和因报馆里的人,混得很熟。当时接了马攀龙的电话,便走回房去,文不加点做
了一篇稿子。稿子做完,雇了一辆人力车,自己坐着车,将稿子亲自送到报馆里去。
第四十三回 促膝快谈灰心悲独活 临风品茗冷眼羡双修
毕波丽对于新闻界情形,略知一二。知道编辑时间,编辑先生是不会客的,他
将信丢在收发处。转身就走,这收发处的对过屋子里就是广告部。毕波丽一转身,
看见一位荷花社的社员杜小甫在那里和一般人说话,好像是要登什么广告。毕波丽
想道:“他有什么广告可登呢?我且听听看。”那办事的人道:“征婚征友,那我
们却不管,来了信,我们就放在你赁的信箱里,等你们自己来取。”毕波丽一想,
这分明是登征婚的广告,他不是早已结婚了吗?心想人家既然登报征婚,这当然是
秘密的事,我不要撞破人家的秘密,便将身子一闪,闪在没有灯光的地方,只听见
那杜小甫道:“我是替朋友登的广告,以后也许我朋友自己来取,也许是我来取。”
那办事的人道:“事关秘密,第二个人来取,那可不行,要不,请你开一个地点,
我们将信转过去罢。”说到这里,就没有听见杜小市作声,过了一会儿才听见他说
道:“好罢,以后还是我来罢。”说完了,就听见敲银元的声音,似乎已经给了广
告费了。又听见他说道:“七号箱不好,是个单数,改为十二号罢。”毕波丽知道
他事已办完,快要出来,便先走一步。
到了次日,他在因报上果然看见一个新登的征婚广告:
兹有某君,在某大肄业,才华藻丽,尤工于时。有著述数种,均已披
露各报。兹愿觅一二十岁以下中学程度之女子为偶。如有性格和
婉,面貌清秀,愿得少年著作家为终身良伴者,请投函本报十二号
信箱,告以真实通信地点,以便订期晤面。如欲得补助费,则须声
明月需若干。大好因缘,幸勿失之交臂。
毕波丽一看,猜定了这是杜小甫登的广告。这一来引起他无穷的感慨。他想人
家已经结婚的,还能征婚,我没有结婚,连一个恋人都没有,太不平了。毕波丽一
想到恋人,不由得就想到余瑞香,心想我这样思慕她,她却一点儿不睬我,难道是
铁打的心肠吗?论起资格来,我是大学生,论起学问来,我在文艺界,也很有一点
名。论起品貌来,据我自己对镜子一看,更觉得风度翩翩。那末,为什么,我不能
中选呢?若说是因为我没有钱的缘故,像她这样有新知识的人,不至于吧?自己呆
呆的想,一面无精打彩的翻报。他翻来翻去,只见影报副张上有“瑞香姊”三个字,
射入他的眼帘。他心想这真是无巧不成书,怎么我想她,就会看见她的名字。仔细
一看,是个诗的题目,《消夏词呈瑞香姊》,下面是冬青女士的署名。题目后面,
有几行小序,大意说,瑞香姊来坐,为诵法文诗,且译其意,余乐之。戏为《消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