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桐认识徐二伯,却也因为许久未见,言语间有些生疏。
此时,安襄怀坐在床尾,身上还是病号服,神态还算平静。
安桐放下补品,余光扫到窗台下堆放的各类牛奶营养品,心知应该是徐二伯他们带来的。
“安副,别的我就不赘述了,就算不为自己,你也该为小安想一想了,我们这个岁数的人,或多或少家里都出过白事,可活着的人更重要,总不能因为一时想不开就牵累自己的孩子。”
徐二伯的这番话说的非常委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而一声‘安副’意在提醒他身在基研三处的责任。
起身离开前,他又拍了拍安桐的肩膀,“小安啊,你也帮着劝劝你爸,让他别那么糊涂。”
安桐点头,“会的。”
房门再次被拉开,视野最前方是倚着走廊窗台一身悠然的容慎。
徐二伯也驻足在男人面前,细细打量过后,耐人寻味地笑道:“你就是小安的丈夫?”
“容慎。”男人颔首之际,朝着徐二伯伸出手,“初次见面,徐老先生,多指教。”
相比在寺院蹉跎三年多的安襄怀,这位徐二伯经过岁月沉淀的威严更甚。
他眯眸打量着容慎,与之握手之际,似无意地慨叹,“小安这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想当年家里要是没出事,也未必会这么早结婚。”
两人简单握了下手便双双松开,容慎稳重妥帖地接腔,“感情之事不由人,只要合适也就没必要纠结早晚。”
徐二伯深深看他一眼,面上严肃稍褪,“倒也是这么个理。说起来,要不是这次突然获悉老安的消息,我也没这么快见到容先生。之前倒是听我家老徐说起过你,确实是一表人才。”
“您过誉了。”
徐二伯眸中划过一道满含兴味的精光,活到他们这个岁数,识人早就不看外表,这个年轻人气度不凡,且应对自如,他不禁怀疑,向三处泄露老安行踪的,会不会就是他的手笔?
……
病房内。
父女俩短暂的沉默了片刻,安桐试探地问:“徐二伯过来,是想让您回去继续工作吗?”
安襄怀掸了掸病号服上的烟灰,终是抬眸看向自己愧对的女儿。
许是第一次看到化了淡妆的安桐,他晃了晃神,心中的愧疚再次如涨潮般袭来。
这三年多,他失去的何止是时间,还有自己女儿的成长。
安襄怀喉结滚了滚,别开眼,不答反问,“最近一直留在香江?”
“嗯,我跟学校请了一周的假。”
“是爸耽误你了。”
安桐刚想摇头反驳,安襄怀长长地叹了口气,“明个儿周一,你过来帮爸办一下出院手续吧。”
“行。”安桐忍不住上前一步,眼神焦灼,“那您……”
安襄怀回眸瞥了眼床头柜上的黑色中山装,仿佛释怀,又好似妥协地苦笑一声,“念了几年的经文,还是断不净六根,再回去怕是要被方丈笑话了。”
安桐咽了咽嗓子,小声道:“那我明天来接您……回家?”
“嗯,回家吧。”
……
安襄怀轻易就答应了回去,虽然没提还俗,也足以让安桐喜出望外。
如此顺遂的过程,令人激动也令人惴惴。
安桐在病房陪到傍晚五点,安襄怀便催促她回去,也拒绝了陪床照顾的恳求。
出门前,她还不太确定地追问了一遍,得到了父亲肯定的回答,连离开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走廊只有两名保镖守在门口。
安桐掏出手机就看到了容慎的消息,得知他在楼下停车场,忙不迭地赶了过去。
商务车内,安桐开门就钻了进去,压根没看清车里都有什么人,直接扑进了男人的怀里,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激动和欣喜,“我爸让我明天来接他回家。”
话说完,两行泪就从眼角掉了下来。
容慎稳稳搂住她的腰肢,轻叹着擦掉她脸上的泪,声音是一贯的磁性醇厚,“一起回家是好事,怎么还哭?”
“高兴。”安桐抱着男人的脖颈,埋着头,哽咽地问:“他是不是不怪我了?”
“他从没怪过你,我的话也不信了?”
听到容慎宽慰又宠溺的话,安桐抬起头,红着眼在他唇角亲了一下,“信,只要你说的我都信。”
这种笃信,来自容慎给她的安全感。
男人拇指擦拭着泪痕,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安桐乖巧地点点头,看着那双深邃又温柔的黑眸,忍不住双手贴上英俊的面颊,凑上前在他薄唇上啄了好几下。
然后——
“咔哒”一声,打火机的响声从后排传来。
安桐怔怔地探头看向后排,顿时脸颊发烧。
后排座椅,萧明豫的右脚腕搭在左膝上,嘴角叼着一根烟,指尖还夹着一根,正递给身旁看戏的容娴。
隐约还听见含糊的几个字:“你们继续。”
安桐顾不上流泪,红着脸准备从男人怀里起身。
下一秒,她又看见萧明豫朝车外努嘴的动作,顺着敞开的车门看去,隔壁停车位的后座,降下的车窗赫然映出了两张面带微笑的熟悉脸庞。
是容敬怀和阮丹伶。
安桐感觉自己可能发烧了,不然怎么浑身冒热气……
第194章 :做梦
车内车外,这么多双眼睛,显然都看到了她和容慎腻歪的一幕。
安桐放弃了抵抗,直接趴在男人的胸前,闷头装鸵鸟。
又是一声打火机的响动,萧明豫偏头看着吞云吐雾的女人,低声揶揄,“看看人家,再看看你,这些年的米饭都白吃了。”
容娴对着窗外吐出烟雾,似笑非笑,“我黏人的时候,安安还穿开裆裤呢。”
萧明豫目光一厉,“呵,黏着梁丞是吧?”
容娴懒得和他较真,往窗边挪了挪,兀自抽烟想事。
见状,萧明豫冷笑着别开眼,看到车厢地板上放着的探病补品,抬腿就踢了一脚,泄愤。
原本他们和容家夫妇过来是打算探望安襄怀的,却被容慎阻止。
现在车子直接打道回府,看来是不准备让他们上去探病了。
……
回了云巅,萧明豫和容娴率先下车,容敬怀夫妇也进了主宅大堂。
程风透过后视镜看到叠坐在一起的两人,接收到男人的眼神示意,也推门离开了驾驶室。
车厢里,只剩他们彼此。
安桐捂着脸,埋首在男人的胸膛之上,一路回来,她都维持着这样的姿势,说什么也不肯抬头。
容慎左手圈着她的腰,略略低头,醇厚的嗓音夹着戏谑,“也不怕把自己闷坏了?”
安桐又往他怀里钻了钻,红红的耳朵比之前更甚。
男人展露笑颜,温热的掌心摸了摸她的后脑勺,“人都走了,还打算这样藏多久?”
安桐侧着脸,透过敞开的车门看到了云巅的大宅,左右看了看,见车厢里没其他人,才幽幽地抬起头,开始‘兴师问罪’,“刚才车上有人你怎么不提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