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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伯与祝英台(38)

这样一想,只见梁山伯穿了蓝衫,由楼下冉冉上来。

祝英台拂衣起座,连忙上前迎接。笑道:“梁兄,我正在念你,你从哪里来呀?”

梁山伯走向前,执着手道:“我妹说过,我英魂常在会心楼外,风雨晦明,你念我,我正在会心楼外逡巡啦。”

祝英台省悟他已死了,便道:“我兄虽死,还如没有死一样呀!”

梁山伯拍了手道:“我哪里死了,那死是骗你的。我正在祝家村外筑了一座花楼等你。”

祝英台望了他道:“哦!正筑了一座花楼等我?”

梁山伯道:“可不是吗?”

祝英台道:“这事只是恐怕知道的人太多,会来拦阻吧,马家就是一个。”

梁山伯哈哈笑道:“再人多,也无用,你随我来吧!”

祝英台让梁山伯携着一双手,正待要走,只听得有人叫道:“小姐,茶汤凉了。”

祝英台睁眼一看,原来是一梦,自己还躺在胡床上。银心站在身边,手里正捧着碗。

祝英台道:“我作了个梦,梦见梁相公他筑了花楼等我,这……”她见银心端了茶汤等着,于是取过茶碗来,喝了两口,仍旧交给银心。自己坐在胡床上想了一想,便道:“这个梦颇有点奇怪,也许明后日,四九还要来一趟。”

银心以为小姐终日都在思想梁相公,梦见梁相公,当然没有什么稀奇,一说也就算了。

到了次日下午,四九却果然来了。银心下楼迎着他道:“小姐说,这两天你会来这里一趟的。四九哥,今天果然是小姐说中了。”

四九在头上取下草笠,汗珠子由额角上往下直滴,将袖子揩着汗道:“这应该是最后一趟了。请你禀报小姐,我有事须禀明。”

说着,放下草笠,把皂色短衣牵了一牵。银心引他上楼。祝英台正坐着想什么心事,看见四九,心里一动,便道:“你来了。”

四九行过礼,便道:“特意来看看二相公。”

祝英台道:“我梁相公安葬了吗?”

四九道:“安葬了。”

祝英台道:“安葬在什么地方呢?”

四九道:“自然是胡桥镇。”

祝英台听了这话,心房又是一动。把衣服牵了一牵,问道:“这胡桥镇买地还容易吗?”

四九道:“我们有几位亲戚在那边,一托人就行了。”

祝英台站起来,手扶桌子沿道:“镇上的哪一边?”

四九将手一指道:“东北角啊!这里有个小地名,叫清道源九龙墟。”(注:清康熙《鄞县志》,梁死,叮嘱家人葬清道源九龙墟。现在九龙墟,有冢有庙。)

祝英台道:“九龙墟,是不是靠甬江的地方呢?”

四九道:“正是。墓地西北两边,都通甬江,我们在坟地里说话,船上人都听见。”

祝英台坐下道:“我知道了。还有什么话没有?”

四九道:“我家老相公,也去了坟地,看见安葬好了,带了家里人回了家,就命我大转弯地来到府上,向二相公报告一声。”

祝英台把四九的话,凝神想了一想,便道:“好!我已经十分明白。跟银心去用饭,饭后,回家去吧。”

四九告辞下楼。祝英台走到楼边,推窗东望,只见白云四起,绿树低垂,那梁相公坟地,就在那里。她心想,他打开墓道大门,等人来敲打,他等着谁呢?祝英台静静的想。会心楼上也没人来打搅,让她想吧。

这是夏天,日子很长,滕氏想到祝英台轻易不大出来,心想她除了看书,还作些什么?听说,总是靠窗闲望。秋天一到,马家恐怕就要娶他儿媳,倒要看看作了预备没有?于是带了小菊儿向会心楼上来。只见祝英台没作女红,也没读书,一人静悄悄地推开窗子四野呆望。

滕氏道:“你这样野望,望什么东西?”

祝英台这才晓得母亲上楼来了,因道:“母亲来了,没有什么可望的呀! 我因为天气炎热,心里烦躁,推开窗子来,凉快凉快。”

滕氏也靠近窗户坐下,向四处望望,真是太阳白光下照,暑气上升,人都藏在家里。便道:“天气炎热,你不看书也罢了。也当习点女红。”

祝英台道:“习女红吗?也怕热呀。”说着她嘻嘻地笑了。将衣服牵扯了一下道:“我的手工都够了。”

滕氏道:“我知道你的心事,总是纪念三年同砚的梁山伯。可是两个月以来,梁山伯作古了,你要去祭奠他,也让你去祭奠了,你应该丢了他才是。”

祝英台还没有坐着,人斜靠了窗台,便道:“不能吧?他虽然死了,然而他的砚友,还没有死,山高水长,永远着绵长的呢。”

滕氏看她还没有落座,就向站在身后的菊儿道:“你搬个椅子,让你小姐坐,我们有话细谈呢。”

菊儿就过去把胡床拖过来,放在祝英台身后,轻轻拍了道:“小姐,请坐呀!”

祝英台看了一看,向菊儿点点头,她依然没有坐下。菊儿也靠了窗户站定。

滕氏对她身上看了一看,便道:“窗子外有什么好看吗?你也站着看。”菊儿微笑。

滕氏道:“说正经话吧。离现在不久的时候,天气就要转凉。天气一转凉,马家就要娶他儿媳进门。那个时候,我儿一双空手,进他马家门,恐怕有点儿不好意思。”

祝英台道:“我这里不晓得什么马家。”

滕氏一摆头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到了那一天人家派了花车来娶的时候,你走,还是不走?”

祝英台将鼻子哼一声道:“这有什么可问的。我既不认得马家,他们派花车来娶谁过门,我不管,当然与我无关。他们接不着人,自然会找主人的。”

滕氏听了,不觉气往上升,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看了祝英台。但是她究竟压下这口气。笑道:“是的,自然会找主人的。但是主人为一家之主,他也会使出主人的威风的,口里发下命令,要你前去。”

祝英台将窗户上的灰尘,用袖子轻轻的一拍,冲口而出道:“我不去!主人拿出家法要我死,我可以马上就死,但是要我去马家,就是皇帝发了圣旨,我还是不去!”

滕氏站了起来,指道:“这是你说的!”

祝英台道:“是孩儿说的。”

银心在楼下,听了说话声音不对,马上跑上楼来,远远的对菊儿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就跑了过来,把滕氏拦住。

银心道:“安人息怒,小姐年纪轻,不会说话!”

滕氏望了祝英台很久,才道:“我不和你说,过两天,你爹爹自然会找你说话,我去了。”说着,她带着菊儿去了。

银心看祝英台时,她姿态很自然,对窗子外天空,微微一笑。

十九、 忽然坐船可以走

滕氏一肚子的气走向前院。她想把这些话,对祝公远细细的一说,少不得又是一场是非。不如稍等一等,等着日期迫近,公远要她预备,看她怎样答复。现在梁山伯已死,难道她还真能悬梁自尽不成。这样一想,明的把这事放下不提。暗下就把家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嘱咐一遍,小姐一人在什么地方,多多留意。头一两天,祝英台并不放在心上,日子久了,英台自然知道。她不由得暗中好笑,我打算要自尽,家里人岂能看守得住。因此马家的事,堂前不提,英台也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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