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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伯与祝英台(30)

梁山伯道:“马什么?”

祝英台只说得一个唉字,身子一动,几乎要倒,赶快抽回那只手,兀自身子摇摆不定,抢着三步变着两步,竟自下楼去了。

这时,银心烧着两碗茶汤,用托盘托着,上楼敬客。上得楼来,梁山伯扶了长桌,两目尽管注意楼下,见银心走到身边,放下茶碗,才省悟过来,便道:“刚才你小姐提到了马家,脸色就变白,抢下楼去了,你必知道这事情的缘故!”

银心看看梁山伯脸色惨白,便道:“不问也罢。”

梁山伯手扶桌沿,又目注视着道:“事到如今,生死关头,岂可不问?”

银心手拿托盘,刚待要走,被梁山伯一逼,便道:“小姐已被员外许配马太守的儿子马文才。”

梁山伯道:“哦!马文才……”双手撑住桌子忘记了动作,也忘记了说话。

祝英台已经赶上楼来,便道:“梁兄,事不由我呀!”

梁山伯道:“好!事不关贤妹。在此耽误久了,有些儿不便。小兄就此告辞。”说着,走过来一个长揖。

祝英台站住下楼的路上道:“梁兄请你放缓一步,虽空跑一趟,但三年结拜,不能放怀,备有几杯水酒,以纪念兄弟之情。”

梁山伯点头道:“也好!”于是一转身就在圆墩上坐下。

祝英台吩咐厨房,就只端几碗菜放在楼下,银心再搬上楼来,就在旁边四仙桌陈设。其余的菜,不必要了。银心答应知道,自下楼去。

祝英台面色红白不定,慢慢转过身来,对着梁山伯坐下道:“梁兄,此事不能怪妹,无奈势力压人。”

梁山伯坐着,两只大袖压盖大腿,一句话不说。

祝英台道:“你可记得七夕之夜,共话天河?你可记得重阳之日,共话绿叶?”

梁山伯叹口气道:“我哪里能懂你是个女子呀!”

祝英台道:“你可记得我生病了吗?”

梁山伯将脚在楼板上重重一点道:“记得啊!”

祝英台道:“梁兄,你真是君子,紧抱一床被条,就在脚头睡,一点不向邪路上猜。可是我……”说到这里,不知是什么缘故,只觉有点热泪,由眼睛里直落下来。但是她不能给梁山伯太伤心了,只回转头四处回顾寻找银心。恰好银心手托托盘送酒菜上楼来,在四仙桌上摆下。

祝英台缓缓起身,眼泪已干,向梁山伯道:“酒已来到,我敬三杯吧。”

银心站在一边道:“梁大相公请过来喝酒吧!算我们小姐表表心意。”

梁山伯缓缓站起来,和银心点点头。银心自下楼去。

梁山伯在桌边站定,因道:“不必坐了,贤妹斟上酒来,我喝了就走。”

祝英台将客人面前,一只陶器大杯子移过来,将酒壶对里面斟酒。可是她手提半把斤酒壶,竟是提不动。一只手端杯,一只手缓缓移壶,只觉筛糠似的抖。好容易将酒杯斟和满了,放下酒壶,两手捧了酒杯道:“梁兄,请饮一杯吧!还望前途保重。”

梁山伯把酒接过,将酒杯一手举着,向口里一倒,咕,喝干。将酒杯子放在桌上,因道:“贤妹,愚兄走了。”

祝英台抬起一只右手,挡住去路道:“梁兄,请缓走。”

梁山伯失惊道:“哦,还要缓走。是了,贤妹莫非跟愚兄一块儿走。好!兄等贤妹吩咐。”

祝英台道:“那如何能够?这祝家村都是员外势力,叫一声拿下,你休想出祝家大门。这还不谈,那马家势力,正在这几县,我们要走,也万万逃不出他的天罗地网,这一层更休想。”

梁山伯道:“那么,贤妹尚有何话可说。”

祝英台将手比着道:“我送兄扇坠上一对玉蝴蝶,还在吗?”

梁山伯急忙在衣服里摸索着道:“我都忘了,现在身上,应当交还贤妹!”

祝英台摇手道:“不是不是!我叫兄收藏得好好的。”

梁山伯不摸索子,两手一拍道:“人都归马家了,玉蝴蝶要它何用?”

祝英台细微的声音道:“我……我……我总对得起梁兄,留着那双蝴蝶,正可作为凭证呀!”

梁山伯道:“贤妹何出此言!”

祝英台道:“梁兄呀!兄在学堂,小妹万语千言,总望兄明白,无奈兄总是不明白。当妹生病之日,兄的侍候,我亲兄弟也不过如此。因之暗下定了非兄不嫁。临别的时节,故意将心爱之物,割让给兄,然而兄始终不解。十八里长亭,言谈之间,差不多倾心披露,兄还是不解。没奈何以九妹相许。原以为兄来自然结合。想不到一月工夫,人事大变。虽然,我这条心是千古不变的。”说着话,面上一点血色没有,一手扶了圆柱,一手整理衣服。

梁山伯道:“贤妹,我是太忠厚无用了。不能……。”一阵咳嗽,连忙在身上将一条白罗手绢取出,两手捧住,紧紧的握住嘴。身后有一只圆墩,就坐了下去。低了头,弯了腰,两手握住堵嘴的手绢,咳嗽不住。

祝英台看见,忽然哎哟道:“你手绢上面,怎么许多的红点,不要是吐红了吧!”

梁山伯没有作声。

祝英台弯腰将手绢抢了过来,打开一看,正中只见鲜血一团,手绢四五层都湿透了。她抖着手绢道:“哎……你……你果然口吐鲜血呀?小妹将你害了!”

梁山伯有气无力的道:“不要紧,这是心头烦闷,一时咳嗽失红,过一会儿就好了。”

祝英台把手绢放在桌上,把桌上银心送来的一碗菜汤,双手捧着递到梁山伯面前。因道:“梁兄,请漱漱口。”

梁山伯因碗在祝英台手上,看了她道:“生受你了。”因对碗喝了两口,漱了口,把桌上放的手绢取了过来,将水吐在上面,把手绢折叠着手里捏了,站了起来道:“我在这里,可不能病倒,这真是要走了。”

祝英台放下碗,好久好久,点点头道:“梁兄,我送你一程,尽一尽……。”她话未曾说完,眼睛再包不住眼泪,像抛砂一般,只管向下落。她站在会心楼匾下,抬起一只袖子,只管揩泪。

梁山伯叹口气道:“我一路奔来,真个汗如雨下,但是为要见贤妹,均不计较。如今啦……”摇摇头,说着,开步下楼。

祝英台怕他跌倒,步步跟随,因道:“我每日在楼上攻书,每听到脚步响,总以为我兄前来。如今望得我兄前来,这样吐红回去,可怜!可怜!”

梁山伯道:“但愿贤妹时时念着愚兄。”

四九银心都在楼下,看见梁山伯手扶了墙,一步挨着一步走。祝英台随着人下楼,已哭得泪人儿似的。两人都吃一惊,同喊一声相公。

祝英台道:“银心,你把我的马,备好鞍子,牵至门外,送梁大相公回去?”银心答应是,赶快牵马去了。

梁山伯向祝英台望望,拱拱手道:“不必送了。”

祝英台揩揩眼泪,也望望梁山伯道:“望兄回家,好好休息,好了,还望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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