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我说你好,你说打扰(119)

而他竟还笑得出来:“钟小姐,你一言不合就扒人裤子这点,我真不敢恭维。”

这话算是点醒了钟有时,摆在她面前的是个极难收拾的烂摊子,她把他裤子扒了,全凭一时脑热,她其实并没有仔细考虑过后果——没想过万一他真的装了义肢,她这番举动该有多践踏他的自尊;更没想过万一他其实很健康,她又该如何装作没事人似的,把他的裤子又给提上去。

好在他已自行把裤子穿了回去,没有把这个难题留给她。

他倒是真跟没事人似的,走向了水吧:“虽然你的行为有点……过于劲爆,但你这也算第一次登门拜访,想喝什么?咖啡还是茶?”

“你是什么时候出的事?”钟有时的声音难免暗哑。

“还是咖啡吧,你现在应该需要醒醒神。”

“两年前?”她跟到了水吧。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半勺奶一勺糖?”

“你消失就是因为这件事?”

二人的对话简直驴头不对马嘴,就这么前言不搭后语的,他都已经给她泡好一杯咖啡了,她还没有问到她想要的答案。

陆觐然把咖啡往吧台上一放,推给吧台对面的她。

钟有时低头看一眼——谁想喝他的咖啡了?“你能不能回答我的问题?”

陆觐然当然也看出她对这咖啡没什么兴趣了,便自行端了起来品了一口。太甜,他还是放下好了。

“公平起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再回答你的。”陆觐然看着她的眼睛,没什么表情地说。

这都能作为交换条件?钟有时烦躁地压着眉心扬着眉尾,眉毛是可笑的倒八字,陆觐然微微失笑。她不接腔,陆觐然就当她答应了,便又敛去笑,这个问题似乎对他来说很重要,连表情都变得审慎:“如果我的腿真的断了,你会不会因为可怜我,重新和我在一起?”

“我不回答这种假设性的问题。”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两年,最初医生建议我截肢,我差点就答应了,可我突然想到,万一我截肢了,你因为可怜我重新和我在一起,这样还有什么意义?那我宁愿一辈子都不再见你。可真的要我一辈子都不再见你……”他想到那个场景,便是一嘴苦笑,也就没再说下去,只敛了敛神情,改口道,“所以我决定康复之后再回来找你。”

他每一步都想得那么清楚,即便没有任何把握,言辞间却依旧笃定,钟有时觉得自己被衬得就像个无头苍蝇,嗡嗡乱飞了两年,以为自己早就飞出了另一片天地,却原来一直在他手心里打转。

“两年……”钟有时细细咀嚼这个词,“你就不怕这两年我早就爱上了别人?”

他这回真的被问住了。

沉着脸思考了良久,“怕。”

钟有时心尖莫名一抽。

复健的艰辛令他数度想要放弃,可是一想到,他再晚一天康复,这女人没准就跟别人跑了,他哪还敢有片刻的浪费?

“所以,你爱上别人了么?”

他如果真的和林嘉琪关系匪浅的话,怎么可能不知道她这两年的动向?这么问,分明就是明知故问了。

钟有时快要被这一步步的套路逼得毫无还手之力,唯一的应对方法或许只剩按兵不动。

可她按兵不动有什么用?他慢条斯理绕过水吧来到她跟前,已经替她回答了:“没有吧。毕竟TiSana度假村那晚,你叫的都是我的名字。”

钟有时直接被点炸了:“不可能!”

他笑。

笑得那么隐秘却灿烂:“你都喝断片了,失口叫出我的名字有什么不可能的?”

他的笑意越来越甚,钟有时的脸却越来越僵,“我们那天真的……”

“睡了”这两个字在喉间卡着,钟有时咬牙切齿的就是死活也说不出口,他却无需听全,已经明白她想问什么了,不妨把这一切粉饰得更暧昧些:“你说呢?”

他尾音轻扬,挑眉看她。那哪是在挑眉?分明是在挑逗。

钟有时看着他这张窥伺不透的脸,完全分辨不出他哪句真哪句假。可她再怎么试着回想,能零星拼凑出的还是之前的那点记忆。再一回神,他的脸已经欺近了。

“还记得那天你是怎么吻我的么?”

说得跟真的似的,钟有时还真不信自己都醉到断片了,还能把他给办了,在他即将吻上她的那一刻,她果断往后一退。

看来两年时间还不够她忘记他惯用的方式,眼看他伸手过来,就知道他会像之前无数次那样,一把捞住她的腰把她揽回去。

两年前的他总是这么制得她服服帖帖,可当下,在他成功搂住她的前一秒,钟有时已经一把推开了他。

只是后果比她想得稍严重了些,他往后一趔趄,不仅打翻了吧台上的咖啡,整个人都被她推倒在地。

他吃痛地倒吸一口气的声音传到耳边,钟有时才想起来他已不是两年前那个无法撼动的陆觐然,如今的他腿脚不便,连走路都不得不放缓,她这么用尽全力推开他,简直是在欺负人。

他摔倒时手正按在咖啡杯的碎片上,钟有时见他抬手看了眼手心继而“嘶”地倒抽了口凉气,估计他是划伤了手心。

内疚一下子就攫住钟有时,她蹲下去握住他的手腕,想要看看他手心划伤得严不严重,他手腕却绷着劲儿,不让她把他的手扯过去看。

这人是不是又自尊心作祟了,不想让她看见他受伤的样子?钟有时愣是和他较上了劲,另一只手也上去握住了他的手腕,双手并用还怕治不了他?

可下一秒,她刚伸上去的那只手就被他另一只手一把握住。

钟有时一愣。

他已吻了过来。

有了前车之鉴,这回她再试图推开他可就没那么容易了,钟有时挣扎着,可刚成功挣脱一点,他那只疑似划伤的手就一把托住了她的后脑勺,任她在退无可退,而那掌心从她余光里一闪而过,分明完好无损,哪有半点划伤?

直到这一刻钟有时才终于意识到,世道不一样了,陆觐然也学会装可怜了……

他将她死死困在怀里,力气那么收放自如,哪像是会被她一推就给推到的病秧子?

钟有时现在才意识到从一开始自己就着了他的道又有什么用?也不知道究竟是她先被他吻得没了力气、卸掉了所有反抗,还是他先结束了这个吻、改而拥她个满怀。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荡漾着,像在叹气:“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想你,却只能忍住不去见你……”

她不知道,她还以为他终于放弃了在她这儿死磕,转头已找了个比她乖巧、比她懂事、比她更知道疼人的,早把她忘得一干二净。

钟有时的声音,也是沉沉郁郁的:“我之前也偶尔想过,你究竟死哪去了。”

“……”

“后来我就想,没准你真的死了,那也挺好。”

他的笑声呵在她耳畔,继而才从她的颈侧抬起脸来看她:“我死了……也挺好?”

“可不嘛?你死了,总比你如今已经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强。”

他一字一顿地点着她的鼻子:“最、毒、妇、人、心。”

“……”

“……”

“既然我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那么……”她突然敛去一切表情,说道。

她的表情看得陆觐然不由呼吸一屏。

“我的手机可以还我了?”

陆觐然僵住。

半天才跟上她的脑回路,却还有些不可置信:“所以我说了这么多,而你只是为了要回你的手机?”

真的就……没有一点感动?

她此刻的表情简直是在回答他:嗯,没有。

末了陆觐然只能拉她起来,从兜里摸出手机递还给她。

她接了手机,抬眼看看他:“那我就……先走了?”

陆觐然没说话,她就真当他默认了,拎了自己搁在吧台上的包,转身朝玄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