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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蕊重芳(43)

平日见着这些人,骆垂绮还有闲心假意虚应,此际正是厉害关头,哪还顾得上说别的,她只道:"嫂嫂请先让让,我有话和奶奶说。"

"甭了,你就快是被我们家休了的人了,孝悌不行,忤逆公婆,害得夫家危难重重,你还有脸站在这儿跟我说话么!"安缨此番得了势,更显骄横。

骆垂绮听了此言,脸色便是一沉,正欲开口,老太太已快步往这儿行来,正巧听着这几句,当即就指着安缨骂道:"谁说要休垂绮的?谁说的!老爷子才走,还不到一年,你们就眼里心上没我了是不是?是不是心中早存想着也叫我跟进棺材里,你们才满意?忤逆不道?谁忤逆不道?我今儿算是看清楚了!你们这群儿狼!"老太太大动肝火,浑身都气得发抖,越发站不稳了。

众人眼见如此,面上都有些讪讪,安缨更是搁不住,却也不好再怎么言语,只恨恨地站到一边。

大房孙骥眼见如此,也只好上前劝道:"娘,咱们总要顾全大局......"

"顾全大局?呵!好大一顶帽子!若是你爹还在,他会由得你们胡来!他会叫你们由着外人相逼,委屈自己怀着身子的媳妇,让她离开夫家!"

"娘......"孙骥被抢白了几句,也有些恼了,见无转寰余地,便也只得罢了。余人见他如此,也只好各自退去

骆垂绮一见众人转身即走,心头反倒慌了,然而欲待开口质询,又自觉没这资格,只急得拿眼直瞧老太太。

老太太喘了几口气,这才瞅见垂绮的眼色,便忙叫住众人,"站住!航儿呢?把人给我放了!我还有话要和他说!"

于写云心头本就有气,此刻正好瞅见骆垂绮给老太太使的眼色,想起日前种种不快,心里越发嫉恨,只一声冷笑,"娘,航儿他爹叫朝廷给逮去问话了,他这个做儿子的再怎么无父无母,也该去瞧一眼他爹的死活吧!"

话极呛,听得骆垂绮脸色一白,然而也正中了老太太心底的软处。这一软,原先那火气便叫素日的仁厚之心给漫过了,只一把拉住孙媳妇冰凉的手,安抚地拍了拍,才道:"左右死不了!叫他回来马上到我这屋里来!"

"垂绮,跟我进屋去!别理那起人!"老太太拉着焦急间还欲再问的骆垂绮,转入上房内间,直到将门掩好,她才道,"垂绮,别怕!航儿总也是他们的亲儿子,出格的事他们不会做的!"

"......"垂绮欲言,然见着老太太神色愤中带凄,心下也是不忍,便将已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反好言相劝,"奶奶,您也别怪爹娘叔伯他们,他们原也是为了这个家。"

老太太一听此话,泪立时便挂了下来,只是一直拉着垂绮的手,凄然道:"孩子,你不知道......我养了六个儿子,除了老五与老六,没一个有良心!如今,如今老爷子才走不到一年......还不到一年,他们就这么闹!他们眼里哪还有我这个娘!若非这回我这一品诰命的封号兴许还能起派些用场,他们早把我扔在这老屋里自生自灭了......如今......你瞧瞧,一个个的!哪里还认我这个娘!"说着说着,因想起早逝的老五,心头又一阵酸痛,早泣不成声,"但凡老五还活着,今儿哪会惹出这档子事来!就是捅了天,但凡有他,也能撑起半边天......"

骆垂绮也跟着掉了些泪,老太太一提他早逝的五儿子,也一并使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如若此番父亲还在,哪容得别人家如此欺凌她?孙家可以这般牺牲她,还不就是因为她无家无恃,可以舍就?相家如此逼婚,还不就是因为她比不得那相府千金有家有恃?

一时间,祖孙二人俱勾起往事伤怀,啜泣不止。

那于写云回到住处,又是焦心又是愤恨,但又苦于无法可施,也急得直掉泪。这时,方才被老太太抢白的永玉媳妇安缨也过来了,瞧着她如此,心头略喜,便劝着她道:"我说三婶,你可真是命苦!儿孙的福倒还未享着,儿孙之累倒吃了个实足!"

于写云正在气头上,听了这话是正合心意,她抬头就恨恨道:"可不是!都怪老爷子!临走前还摊上这么一个祸害!无家无恃的,压根儿就配不上咱们航儿,好端端就阻了航儿的正经姻缘!如若没有她,现在哪来这许麻烦,航儿早娶了相府小姐,皆大欢喜了!那丫头若是无家无恃也就罢了,偏老爷子也不知着了什么魔,竟要将家隔代传给她?竟将我们这一辈的全当了个屁!怎么轮也轮不着她呀!先不说你长房的大哥大嫂都是能干人,真要隔代传,你安缨也比她强过太多!老爷子真是叫痰蒙了心!"

安缨听得她如此捧着自己,心头自然欢喜,便也笑着道:"可不是?最不明白的还是老太太,定是那骆垂绮嘴儿甜,把老太太迷得满心思为着她呢!这不,连儿子孙子,就是整个孙家都不管不顾了!"

"唉......这可怎么好!"于写云见有些说动了安缨,面上便越发做态起来。

"哎,我说三婶,三个臭皮匠顶诸葛亮!咱们在这边发愁,还不如和府里摊开了说,大家伙一块出主意,总能转危为安,渡过这难去!"

此计正中于写云下怀,"嗯,还是你有主意!" 说罢,她立时起身随了人入到正堂屋里。

到时,厅堂里早坐了各房头的人,老大孙骥、老二孙驰、老四孙骖。老六因戍边屋里只一个宣盈璧,又是个素不管事的,便没来。而三房的孙永勋也因四处打听永航下落,不在厅内。除此之外,各房头的妻妾子孙都到了场。

于写云便将此事来龙去脉一一详说,半点不敢再有隐瞒。说完之后,众人一时都苦思冥想,但半晌都没诌出个辙来,只是发闷。

沙漏迅速逝去,转眼已是月上中天,而孙骐却还未回府,于写云是越发着急起来,连连派了下人去打听消息。

这时众人也你一言我一语地道开了,然听来却全是马后炮,悔不应这样,原不该那样,就是没个亡羊补牢的法子出来。

于写云的丫鬟锦儿小心翼翼地端了茶点上来,觑着自家夫人烦躁不安的神情,忽然怯怯地道了一句:"奴婢知道一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有什么话快说!"于写云极不耐烦,却又怕真是什么消息,一时倒也不敢马虎以待。

"奴婢这几日时常看到......看到那溶月扮了个小厮出入后门......奴婢原不识,还以为是历名,后来又想,那历名是跟着航少爷的,哪里会又在后门出现。因此奴婢心中有疑,那日便跟了去看了......"锦儿见厅中忽然一时静极,心中不由怯了,嗫嚅着吐不出话来。

"看了怎样!你倒是快说呀!"

"看到,看到原来是少夫人叫溶月扮成了个男子送些书信去一个地方......"

"送书信?"

"去什么地方?"

"奴婢偷偷跟着她去了,见她居然到了端王府门口,而后给了银子又将一些信件交给了守门的。奴婢隔得远,听不真切,只隐约听见她说要把这信交给什么汪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