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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蕊重芳(114)

骆垂绮眉色微抬,自是注意了这异常之处,心里微忖,便有了数,她拉过儿子,上前与女皇恭谨一礼,"孙骆氏垂绮率子孙菁恭请皇上圣安!"

菁儿也虎头虎脑地给磕了个头,"皇上圣安!"

奶声奶气,却不失清晰的语声,倒惹得女皇微微一笑,微冲着孩子张了两臂,"呵呵,来,过来!"

菁儿朝骆垂绮瞅着,见他点头,便爬起来走到女皇身边,任她拉自己入怀,只是乖巧地笑着。女皇一手抱了孩子,细瞧他长得白白净净,忍不住便拿手摸摸他的小脸蛋,"来!告诉朕,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菁儿,皇上。"菁儿感觉她的手有些凉,便也效法方才为娘亲做的,也用自己的小手包住了女皇微冷的手,呵着气搓着,"皇上,你的手真冷!菁儿给你呼呼!"

女皇新奇地任他给自己搓着,脸上笑得更暖,"菁儿真懂事!这是谁教你的?你娘么?"

堂下众人眼见女皇如此疼宠孩子,一时倒也微微放下了心,只边上的孙骐自入厅来,便一直盯着骆垂绮,冒冷汗,止都止不住。

"嗯,娘亲一给菁儿呼呼,菁儿的手就暖和了!"

"你娘还教过你什么呢?"女皇眯着笑问。

"娘亲教我习字啦!我还会背诗哦!"菁儿仿佛全不怕生,眼见女皇笑嘻嘻的,便全没了顾及,感觉比自己的奶奶还亲似的,就像是见到自己梦想中的外婆一般。

"哦?菁儿还会背诗啦?背给朕听听!"女皇笑着逗他,"你背下一首的话,朕就给你一样小礼物,你若背下两首,朕就加倍,如何?"

候在边上的效远一听,便悄悄走到外间,在一个内监耳边嘱咐了几句。

"真的?嗯,拉钩钩!"菁儿歪着脑袋伸出了小拇指,孙骐见着才要说什么,却见女皇已伸出小指与他钩了。

"好!钩了!决不反悔!"

"嗯......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小菁儿有模有样地背了一首,很为骄傲地瞅着女皇。

"呵呵,不错不错!那你可知道这诗的意思?"

"知道!娘亲告诉过我的!这首诗就是说,读书一定要用心,不可以贪玩,时间是只狡猾的小狐狸,你一不当心,它就溜走了,再也抓不回来!"

孩子气的话逗得女皇大笑,许久才道:"呵呵,说得好!你解释得真好!"说罢扬起了头,"菁儿会背诗,朕考你的都答出来了,朕就奖你一样东西!"

效远闻声立时将已快马取来的物件儿拿了进来,女皇见是一只小木盒子,打开一瞧,便嘉许地笑了。"菁儿啊,就这个送给你,可好?"

菁儿是颇有些好奇地望着这只小木盒子,但是等女皇这般说话,却又摇头了,"皇上,菁儿刚刚是跟你玩呢!拉钩钩也没说'反悔是小狗',所以那个不算数的!娘亲跟我说过,读书背诗是自己长学问......是菁儿应该的,不能拿别人的东西......"菁儿有些解释不清,但却坚定地摆着手,示意自己不能拿。

女皇这回可是更喜欢这孩子了,抱着他到怀里,甚至是坐在了自己的腿上,"哈哈!真是懂事乖巧的孩子!又聪明!垂绮呀,教得好!到底不愧是骆相门庭,出来的人就是不一般!"

明明是夸着孙家的孩子,却偏说是"骆相门庭",这听在孙骐夫妇耳里总是百般不舒服。

骆垂绮再拜谢道:"承蒙皇上抬爱,垂绮不敢当此谬赞。"

"呵呵,你可比公主府的西宾强多了!那些老儒生,没一个得孩子喜欢,不是教傻了就是教呆了,真要几个聪明伶俐的,又都给自己的娘亲惯得无法无天!难得菁儿这孩子聪明又乖巧,又知礼又伶俐,你带得好啊!"女皇赞着,继而又补上了几句,"赶明儿让朕几个女儿也跟你取取经,怎么才能把孩子教得像菁儿这般才好!"

"皇上抬爱!"

"哪,菁儿,你真不要?"女皇又逗引他,"你要知道,这可是件稀罕物儿!说是由海外得来的!你瞧!"女皇凑在他面前将盒子打开,里头是两个小人,盒子一打开,两个小人便开始打架,煞是古怪。

菁儿一瞧便奇得叫了出来,"呀!他们在打架!"说着,手便不由自主地凑上去碰一下,然一碰到又马上缩回来,"皇上,这两个小人是活的吗?他们都会动!他们吃饭么?"

"你现在要不要呢?"

"嗯......"菁儿回头看着娘亲,骆垂绮微微一笑,"快谢过皇上赏赐。"

菁儿一见娘亲答应了,便一下将盒子抱在怀里,"谢谢皇上!"

"哎,好!去玩吧!"女皇放下他,任他找着另一个孩子跑下去玩了。"这孩子朕喜欢!垂绮啊,得空儿就带着他来宫里玩!朕想多瞧瞧他!"女皇朝效远看了眼,效远立时会意地解下腰间一块令牌,恭敬递与垂绮。

众人瞪着这一幕,心中都不由嫉妒起来,这三房的媳妇自相氏入门后,一直被孙府刻意冷落,此刻究竟怎地居然被女皇如此看中!

垂绮也不便推辞,便坦然接下,心中亦有些微奇。

女皇抬眸朝众人看了眼,目光巡至于写云身后站着的相柔姬,微微一顿,继而眉尖轻蹙,马上别开了眼,似是刻意亲近地让垂绮近旁来坐,"唉,自令尊身后,我碧落是再无这般风采逼人的大才了!这几日,虽是太平过年,但想来你们大家伙儿也都明白了,北边不靖啊!如若,如若骆相还在,又哪会令朕如此愁闷!"

骆垂绮见提到自己的爹爹,心中泛过层层酸楚,公婆的冷待,丈夫的另娶,府中的猜忌,以及......相柔姬的那番话一一深刻而清晰地浮于眼前,若爹爹还在,又哪会令自己到如此地步!

你自觉你又有何清高?你又能拿什么来清高?是,我是凭了家中势力才得入的孙氏的门槛,难道你不是?当初不是因为你爹爹的权势才定下的婚约?你与我,都一样!

你真是你自以为的什么都不看在眼里么?不!你嫉妒我的!你嫉妒我的家势如此绵厚,你嫉妒我深得爹娘疼宠,你嫉妒我,你嫉妒我也给孙永航生了儿子!

我或者美貌比不上你,或者才学比不上你,可那又有什么!我有家势,有权势,在孙府里,人人都巴结着我,而你呢?连儿子生病也得求着人!

你是恨着这个家的吧?你一定恨极了吧!却偏偏又装出委婉和顺的样了,你在等什么?等孙家看着你可怜再次接纳你么?你以为孙家还会认同你的存在么?当年,整个孙府可都差点为了你而垮掉!

承认吧,你不过是个凡俗的女子。你嫉妒我,嫉妒我的家势,恨我的存在;你也恨这个孙家,恨他们薄待了你,恨他们牺牲了你;你更恨孙永航,恨他弃你于不顾,恨他抛下了你们母子,恨他娶了我,更恨他让我生下了他的孩子!你恨的!你一直恨的!

那声声冷刻的话,那句句尖锐的逼问,她竟自己苦待自己若此呵!然而这重重尖刀似的话却是让她醒悟了,拿她的话剖析自己。是的,她是恨的,她也是嫉妒的,除却溶月,她,的确在嫉恨!相柔姬或许样样都错,但那句话却对了,孙家,如此薄待她,她凭什么不恨呢?孙永航,在她最需要他时抛却她,又有什么可原谅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