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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穷碧落(57)

"哦?"妫语淡淡地眉宇一挑。

"喝酒的那两人,一个叫庄怀,永州丰台人氏;一个叫张鉴明,夷州酆沙人氏。"他稍顿,"今日借座的那位姓木,名清嘉,乌州棋安人。少有才名,文章虽略逊覃思,然胸有千壑,名声直追覃思。只是其人较为内敛,不喜张扬,但也是个饱学之士。"

"嗯。"妫语细细地听着。

"其人当得一个稳字,却又不拘泥陈规,行事果毅。其祖木霖曾在天德年间任过户部仓部郎中,以清廉名盛一时。"

"办得好!"妫语微笑,"看你前日一直托长光在寻一方砚台,这次就把前岁上贡的永徽细砚赏了你了。你觉得可好?"

"奴才谢皇上赏赐。"知云乐呵呵地起身。

"你呀!叫喜雨把折子送过来吧。"

"是。"

次日朝堂上,百官奏事以后,湘州知州傅守谦便奉诏觐见。他略带惶恐地步入大殿,端严肃穆的朝堂上,只远远地瞥见首座上一袭明黄衮服的女皇气度雍容地坐着,身后还站着双手举仪的仪仗侍。这架势,饶是他多年前已经见过一次,还是觉得胆寒。

不敢耽搁,他疾步上前,率一干官员,手捧一本表疏诚惶诚恐地入殿,三跪九叩之后,几人俱是伏在那里微颤,连头也不敢抬起。

妫语冷眼瞧着,一点也没有作为君主要宽慰他们远道而来的意思。她知道,他们此刻的样子多少也是探到了些口风了,必是使了好些银子吧?妫语冷淡地道,"爱卿平身。"

"谢皇上。"

"爱卿远知湘州,多有劳苦,不知近日湘州民情可好?"

"谢皇上垂询。臣蒙皇上恩诏,克尽本分,湘州百姓沐天圣泽,安居乐业。今年又蒙上天有遇,风调雨顺,百姓心怀上德,风俗淳化......"

"好了,好了。"妫语打断他,"那大小案司可有详察?"

"回 皇上的话,卑职在任,详察案狱,治下县丞兢兢业业,绝无冤案。"傅守谦暗自着急,本想藉由一番歌功颂德便引出祥瑞一事,但偏偏皇上就是不让他开口,这可如 何是好?看来昨晚右仆射项平项大人说的都是真的了,唉!这是撞上钉子了。如果皇上此后心存介蒂,那往后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好,如此就好。"妫语看了眼傅守谦难看的脸色,暗叹一口气,这么僵着总也不妥。

傅守谦听说,心中暗喜,马上跟进,"为君分忧,为民请命,是臣之本责。今在湘州境内,获神龟于湘水,得圣兽麒麟于斧毫山,此天意昭彰,我朝圣主之英德,上承明旨,下恤民意,武德平藩......"

接下来便是一通歌功颂德,妫语微微皱眉。这种官样文章,实在是听得令人生厌,却偏偏少它不得。妫语耐着性子终于听他念到"伏惟圣上明察,祥瑞并现于天下,下民偶得,献于帝阍。",不禁轻吁一口气。

妫 语接过由知云呈上的表,随意翻了翻,便朝知云点头示意。于是知云从袖中抽出一卷明黄帛文,展开,朗声诵道:"朕以寡昧,承七圣之烈,荷万邦之重,涉道未 明,永思虔恭。所宝惟贤,以辅朕躬。至于嘉禾神芝,奇禽异兽,皆王化之虚美也。王者以天下为家,四海为囿,何必物在宫中,乃为己有。唯今往后,凡有祥瑞 者,但令申报有司,不必上闻,而奇禽异兽,亦宜停进。"

这一番话等于将傅守谦列入不识事理之人,岳穹淡撇唇角,第一个跨出一步道,"皇上英明。"是应女皇之语,也是真心之语。

"皇上英明。"群臣自是跟进。

孙 预朝冷在当场的湘州官员瞅了眼,暗笑着朝上位的妫语望去。只见她明眸中神采晕漾,别有一股旖旎之态。孙预心下微宽,还好,这一次她的眼中没有那种深远的悲 哀与空茫,还好,这一次她的眼中是泛着笑意的。他知道这样子的她绝对不多见,她总有关这样与那样的重负,敛住的无奈,敛住的恨意,敛住的情韵,她的喜怒哀 乐太内敛,往往让他猜得心疼。才过十六的人哪,为什么总有这许多沉重的心思呢?

妫语眼神略扫,自是瞧见了孙预的直视,那双清韵幽幽的眼睛里闪着的光让她不禁想起那个吻。妫语面上微红,手不自禁地要向额际抚去,才抬一半,又觉不妥,朝孙预偷觑一眼,忙以袖掩口轻咳一记,权作无事。

殊不知这番情景早落入孙预的眼中,浓浓的笑意流泄在眼角,薄唇轻扬,透着一种自得与......开心,他非常开心。

流年faye 2007-03-29 19:06

第二部 庙堂篇 第三章 白头浪卷

这日朝会才散,孙业清、孙业成会同中书侍郎章钺、刑部尚书楚正廉已齐聚摄政王府议事了。孙须是最后一个踏入府门的,见众人俱已到齐,挠了下头,不好意思地道:"方才街上有些闹腾,来得晚了些。"

孙业成白了他一眼,"怕是扰了你的酒兴才对吧?"

孙须"嘿嘿"傻笑两声,捡了个位子坐下。众人也只微微一笑,并不在意。章钺与楚正廉俱是孙家世代相交的旧识了,彼此之间也不甚拘礼。

孙预见人已齐,就想把要事说说,可眼角转至书案,忽然就看见一封书函来,便轻快地拿出来道:"颐哥已于五日前抵达长泉,途中一切康泰。"

孙业成宽慰地一笑,这个儿子虽素来稳重,但远知长泉,又是以这等亦抚亦剿的身份前去,道中安危确系重要,倘若有什么不思安定之人假宵小之手来个暗算,终也难防。此番能得报平安,孙业成心中的忧虑算是解了。

"阿颐一向谨慎,哪那么容易出事。"孙须也在一旁说得轻快。

但这一记插话却将孙业成才平下的气又给挑了上来。"他是让人放心,你呢?整日只知与那些将士郊游打猎、饮酒作乐,你求过上进么?"孙业成盯着他,"还有你对门的南王,皇上安排你住那儿的用意你心里可有过数!"

"爹,一个落了势的藩王,又是降王,能玩出什么花样!"孙须不以为然。

孙业成一听这话是更气了,眼看又待出口教训,孙预赶忙抢在前头插了句,也顺势转入正题,"皇上近日似乎有动三王的意思。"

动三王?几人心中都微微一怔。皇上有什么动向,这话自孙预口中说出便是千真万确的。可是,怎么忽然就要动了呢?之前还极优待的,难道是......?

"之 前不动,自是因为有利可图,亲政的呼声是能高一分是一分。三王也不是笨人,这点眼光还是有的。至于现在么,毕竟三王造孽太多,民怨可不是那么好息的。"孙 预说着,朝楚正廉看了眼。如果他没猜错,她应该已经在着手安排了吧?那日的表疏,她是一定是看到的吧?想起那日,孙预目光微浸笑意。

楚正廉沉思着开口,"莫怪近日来,九门提督高鹄曾多次加派京畿巡防的人手,并与刑部司狱也打过招呼,原来竟是......天都近日并不太平。"

"哎,楚叔这么一说好像也是。我那将军府上常清早八早就听对门的南王府前有吵嚷声。"孙须略想了想,那来时途中那些聚众堵在那里的民众也可能是为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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