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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穷碧落(51)

"夫 人能如此想,自是再好也不过了......太傅那儿,他也有他的苦衷。就像当年的阴璧......"妫语不轻不重地点了一句。阴璧是闻君祥从青楼里买来的一房姬妾。虽比不 上萧霓绝美,却也妩媚可人,再加上勾栏之中老鸨多年的调教,也颇得闻君祥宠爱,生下一子一女,即次子闻谙与三女闻诉。萧霓最是嫉恨于她,但因初时并未受先 皇看重,所以闻君祥也不在意,到后来,萧霓受宠于先皇,便得了机会,在先皇面前哭诉。先皇虽不便明令闻君祥,但只要稍一暗示,以闻君祥的脑子,自是明白该 怎么做了。于是当晚便将身怀六甲的阴璧逼死。这事萧霓自然清楚,也因为清楚,对于闻君祥的狠辣,多少也有所忌讳。妫语这番话可谓正戳中了她的心事。

看着萧霓美丽的眼睛微眯,妫语端起茶轻呷了口。快八年了,她来此已快八年。近八年的准备,近六年的深宫历练,让她更懂得如何隐忍,以及在隐忍中窥伺每一个契机,并加以利用。

赢面,并不总倾向于他们。

六月底,礼部侍郎王象抵达麟州杨城,别夕率麾下大小官员出城迎候,让至麟王灵堂。

灵堂中,白挽黑棺,别有一番肃穆中的沉痛。

王 象也一整肃容,接过左明舒递上的三株清香,郑重揖了一揖。待祭完香,王象拿出一卷明黄暗绣五彩金龙的文帙,展开朗声诵出,"先祖遗托,四王并重,今三王叛 乱,惟君戍守北疆,克诚以恭,智以绥物,武以宁乱,英谋独运,人皆莫及。事无巨细,详察以闻,诚使边关安定,数载清明。神威赫赫,威镇八荒。感君奇功,如 何不吊?朕用伤悼,肝心若烈。呜呼痛哉!呜呼痛哉!......"

待王象将天子吊文诵完,别夕已恸哭跪伏于地,泣涕如雨地道:"圣恩浩荡,臣......臣......"

王象扶起别夕,也是喟叹一声,"世子请节哀。圣上优荣,还命我带来一旨。"语至此一顿,面上又见庄重,上步立到此堂首位,接过侍者手中卷帛,肃然道,"麟王世子别夕接旨。"

"臣别夕接旨。"别夕及堂中众人立马伏地请旨。

"诏曰:麟王英伟一生,战功赫赫,夫抚近招远,威以明德,以滋光昭后世。朕之信宠,当比器山永驻,华河长流。故赐铁券于汝,望君慎终如始,以永嘉誉。钦哉!"

"臣谢皇上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别夕双手捧过圣旨,供于一旁。

"这是皇上发下的爵位制书。"王象又拿出一本官文交予别夕,"卑职在此恭喜王爷了。""呵呵呵,王大人客气了。大人远道而来,着实辛苦。本王已在府中备下小宴,还请大人移步。"别夕展开笑颜,一扫方才悲凄。

王象也笑着拱了拱手,"叫王爷破费了。"

"这是哪里话?王大人在天子脚下侍奉,我这等偏镇,才真叫大人见笑呢?"

王象眉眼一垂,觉出别夕语中隐有视麟州为私地之意,想起女皇临行前所嘱"示之以威,诱之以盟"的话,当下微微一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圣上恩泽四海,岂有贵贱之分?王象小小一个礼部侍郎,岂敢小觑麟王之宴?"

此语一出,别夕、左明舒心中都紧了紧,对于这个钦差有了全新的看法,对于女皇更添一番思量与警诫。

别夕"哈哈"一笑,将这无形中的对峙就此带过,"大人请。"

酒宴摆开,俱是名脍珍肴,宴间还有歌舞助兴,几名舞姬满场游走,妖艳处摄人魂魄。

酒过三巡,别夕也打开了话匣子,与王象及手下大将谈开。

"......王大人哪,圣上如此恩遇,小王无功受禄,实是受之有愧......"

王象轻啄一口清酒,"王爷用心报国,便是对皇上的回报了。"

"那是自然......圣上隆眷,赐我铁券,我想于麟州塑一塔以供此券,塔名......就暂定为'隆泽塔',还望王大人能将我等心意禀明皇上,请求允准。"

"王爷客气了,王象职责所在,定会奏明君意。"

"呵呵呵呵......如此,便有劳王大人了......"

又是一番敬酒之后,左明舒旁敲侧击地问出了天都的政局,"......不知皇上对于三藩之事如何处置呢?"

王象眉眼轻垂,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坦言道:"具体情形下官并不清楚,但皇上已打算将三藩王长留天都,而南王郡主则是想赐予孙颐为妻,仍驻长泉府。"

这番话说得就事论事,但左明舒明显就听出了其中的另一层含意。......皇上打算,而不是摄政王议定......看来女皇亲政的势头已较为明显了。

当下,左明舒朝别夕使了个眼色,宴罢后,别夕密召左明舒会谈。

"先生怎么看?"

左明舒看了眼烛火映出的人影憧憧,沉定地道:"皇上亲政势在必行了。"

"那么快?"别夕微讶,"孙氏似乎没什么动静呢。"

"唔...... 孙氏动向一直扑朔迷离,这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不过,王爷,不管孙氏与皇上之间有何妥协,眼下的情形,我方是较为尴尬的。三藩作乱,已尽数拿下,日后一 旦削了爵夺了权,只怕日子不会好过。这样一来,朝廷声势大旺,当前因天下初定,皇上有顾忌或许还不会动麟州,但日子稍久,只需朝中有人上折要撤藩,王爷, 您的兵权就当悉归朝廷了。"

别夕听得俊眉深锁,"照先生的说法,麟州的兵权迟早都要交还,现在的什么让我继父之爵,颁下铁券永免重罪,只是稳定军心的权宜之举了?"

"王爷英明。"

"......那现在,我们该如何应对?"

左明舒想了想,才缓缓道:"所谓外援内应。王爷,麟州依恃者,惟在匈奴之兵,只要边患犹在,皇上就不能解了麟州的兵,也不敢解。这是王爷最大的优势,但光这一点还够。"

别夕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先生是指内应?"

"王爷天纵奇才。麟州远离朝纲,虽然不是说无人,但却没有一个说得上话的人。"

"先生的意思是......"

"王爷,眼下天都局势已渐趋明朗,皇上要亲政,也势在必行,但阻力一定颇多,真要堵住众臣之口也非易事。所以,王爷不防率先上折请奏皇上亲政。"

别夕一怔,有些思量犹疑起来,"可是......如果皇上未能亲政,此举无异自掘坟墓啊......"

"王 爷!您也知道项焦炎一案,"左明舒直盯着别夕,"那牵连到的百名官员可不容小觑啊!德王心志不小,多与大臣往来,会威胁到谁,不言自明,若是孙氏能一手遮 天,别说会放手让德王出来与闻氏一别苗头,就是项焦炎也不会轻易下台......他可是先皇托孤重臣哪。如此轻轻一举便将其踢出天都,就凭这一手,皇上的胜算占八 成。"

别夕又想了一阵,终于点头应允,"先生所言极是。就这么办吧。......不过,天都毕竟与麟州相隔过远,非亲眼见到,终究有些不确。所以,这次还要烦劳先生走一趟天都,既将奏表上递,也将各方情势查看一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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