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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穷碧落(44)

"皇上,臣以为项尚书必有隐衷,万望皇上明察。"孙预挺身站在项焦炎身侧。

一旁的何秉却不为所动,坚毅的目光不曾改变,"五月二十八,项焦炎携玉如意一对、商阳金凤镯一对、镂金百宝烟杆一支、前朝文狸先生名画'烟山夜月'拜会德王......"

德王一听大惊失色,一手指着何秉,"你......你血口喷人......"转头看了看妫语,马上跪下,"皇上明鉴哪......断无此事......"

妫语语气淡淡,"德王,清者自清,先让何卿把话说完。"

德王一脸不甘,却也不得造次,只得退至一旁。

"六月初三,'前丰'米行老板以贺寿为名,送来琉璃翡翠屏风一架,珍珠彩衣一件,纯金打造寿佛一尊,另外,还有白银十万两......"

'哗'百官震惊,一旁的孙预却愈听眉峰愈紧。今日,项焦炎万难幸免。

"六月十五,项焦炎次子项亭因亏空公款十五万两告急待查。这笔数目想必是项大人应的急吧?"何秉至此一顿,向妫语朗声道"启禀皇上,上述事项,臣已查证属实,户部尚书项焦炎确有其罪。请皇上定夺。"

"罢了,罢了。老夫一生为官,不想,晚节不保,晚节不保啊......"项焦炎仰天长叹,流露出的悲怆让人心酸。只见他苦笑一声,双目陡然圆睁,直视妫语,"可是,我如此做又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妫语承接住他的怨愤,心中一窒,紧紧了牙关,"项亭一事难道你有话可说?"

项焦炎一怔,整个人气势顿时涣散。

妫语深吸一口气,"带下去。小心看守......秦商,你着手审理此案。"

"臣领旨。"秦商心中闪过一丝不确定,面无表情地应下。

众臣面面相觑,不由都暗自猜度起来。皇上此举大杀孙氏颜面,看来,是真的要开战了。

中书舍人章钺看着项焦炎颓废地被人带走,双目一沉,"臣启万岁,羽州军援救瀛州永治,而永治驻军也是频频调动,臣以为麟王必反,朝廷当速调禁军,前去救援。"

"臣以为不可,"王熙第一个站出,"瀛州那边去的钦差与监军,俱未有麟王异动的军情捎来,只以羽州军动为由轻动禁军,实属妄为。"

"皇上,"楚正廉紧随章钺之后,"羽州军可不是小动,而是引了五千步兵、三千弓弩手、五百骑星夜援救永治。这其中必有重大变故。皇上,永治不可失啊。"

"楚大人是说五千步兵、三千弓弩手、五百骑?"项平踱步而出,"想那麟王素与匈奴作战,所精者,皆在骑兵,而羽州将军只援引五百骑救瀛州,未免有失为将之道了吧?"

"那项大人以为,羽州调军所为何事?且闻诚将军率水师出击清月海,又作何解?"

"好了。"妫语一手止住双方争吵,"几位卿家各执一词,让我听谁的好。太傅,你以军功出身,所历事多,依你之见,禁军是动,还是不动?"

闻君祥见问,一时又开始心动,闪烁的眼神让妫语秀眉一紧,"皇上,老臣以为若无事,禁军为天都重防,不可轻动。若......查出麟王确实有异举,为保江山社稷,禁军也不易困守,只需选个好的统帅,以防不测。"

这一番话说出来,岳穹、项平都闭上了眼,这个闻君祥!见识短浅,利欲熏心,真是......

"卿真乃我朝良臣。"妫语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几个字。

孙预在旁深沉地看了眼妫语,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正要出列说话,却见侍卫捧了块御赐金牌上殿。"启禀皇上,柱国公求见。"

爹?!孙预蓦地抬头,脸色已是大变。

"宣。"

众臣一时都有些不明所以。柱国公孙业环自辞去摄政王一职后,一直退养家中,不问朝政,今日求见,到底又是为什么呢?连岳穹、项平都有些琢磨不透了。

"老臣参见皇上。"孙业环在大殿上行礼。

"免礼,赐座。"

"谢皇上。"

妫语看他坐定,问道:"国公今日入朝,所为何事?"

孙业环凝眉站了起来,从怀中取出一本奏折,"皇上,臣有本上奏。"

"呈上来。"

知云将奏折呈到妫语面前。

"臣以为禁军不可动。"

大殿中顿时鸦雀无声,岳穹、项平错愕万分,楚正廉、章钺等人也是大惊失色。"国......国公......"

"国公此话怎讲?"

"第 一,麟王未必就反,羽州兵马调动,平将军引五千兵出关只有简报,匈奴兵历来不合法度,恣意出袭,多为抢掠财物,此举极有可能是两位将军获悉匈奴的异动才出 的手。无详细军报,此二处兵马是为救永治一说不可轻信。护北将军水师出清月海一事则更不足为麟王异动之据。清月海一带,素有倭奴海盗流窜,且无钦差监军的 上报,无凭无据,就要轻动禁军,实属轻率之举。麟王无叛心,而禁军出动,那岂不成了逼反?到时麟王就算无二心也要被逼起事了。"

"第二,禁军为护卫天都的重兵,此时平藩在即,若擅离天都,谁能保得万一?且禁军由谁来统?事出无由,又无统帅,禁军若动岂不涣散?"

"第三,就算麟王已反,禁军出援瀛州,若此时藩兵攻入,匈奴来犯,天都又将如何?皇上又将如何?朝廷又将如何?是区区一个瀛州永治重要,还是天都重要?"

语间落下,紫宸殿一片死寂。有人欢喜,有人叹息。孙预看着妫语的眼神第一次透出些怨恨来。这是将父亲往死路上逼哪!想不到,她还真是毫不手软。孙业成、孙业清在旁听得目瞪口呆,都不曾料想,这一交锋居然是自家的大哥亲手将胜利让出。

孙业环眸光一沉,掩去一成黯淡,"臣以为此事万不可行。"

"臣以为国公所言甚是。"岳穹首先回过神,不管什么理由,这句话从孙业环口中脱出,那可是掷地有声的。

"臣附义。"

"臣附义。"

一时大臣纷纷站向女皇这边,只有孙预直直地站着,没有动,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妫语低了低头,避开孙预的视线,"国公所言甚和我意。众卿别无异意了吧?"显然,如果孙预不低头,这事还是不能就此敲定。

孙业环看向一旁抿着唇的儿子,才想说话,突觉一阵晕眩,一股气闷在胸间,脸色刹时一片惨白。孙预惊扶住父亲滑倒的身子,"父亲,父亲......"

妫语也是大为吃惊,立时吩咐道:"速将国公扶到松涛斋,御医即刻到那边候着......知云,马上将'巫策天'斫冰叫来。速去!要耽搁了,唯你是问。"

"是。"知云立时就奔了出去。

孙预托住孙业环昏过去的身子,头也不抬地回道:"不劳皇上费心,家父......"

"摄政王是说这大内的御医还比不上王府中的大夫了?"妫语走下御阶,"扶国公到松涛斋。摄政王若不放心可在柳轩候着。"

不待孙预回话,妫语已叫侍卫抬上孙业环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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