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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穷碧落(36)

岳穹斟酌了下,"......皇上,臣以为使计的可能较大。永治郡守薛炳叛国已由柳大人密报于皇上,如今他就算要投靠麟王也不会做得如此明显。平将军处也不好交待。臣以为多半是将计就计,引麟王上钩。"

"你说的并非没有道理,但只凭瀛州永治区区一万多人马,怎么抵得住麟王十五六万铁骑精兵?"

"皇上,且等一等,若真有妙计安排,何妨给他二人些时日。何况现在情势,麟王只要一动,永治必不能保......"

妫语深吸口气,看着安元殿的龙椅不语,岳穹知道妫语的心思,却也不想多说。一旦事情走到这一步,至少也还得保住实力以图将来。于是他又提了一事,"皇上,户部尚书项焦炎处已多制肘,是否要再多些压力?"

"等孙预也入了彀中一起收吧。"妫语说得阴郁,终是连他也要算计在内了。

"皇上圣明。"岳穹一点就明白,给户部一项苦差无非是想让项焦炎这位先皇的股肱之臣下台,省得再添女皇亲政的阻力,而如果能事涉摄政王失职的话,筹码是更高了。

"最近王熙怎么样?"

"王大人年轻有为,办事果敢而缜密,少有纰漏。"岳穹答得保守。

"别净说好听的。"

"是。回皇上,王大人处事秉公直断,但似乎仍顾忌着什么,显是一些事仍未看明白。"

妫语的眼光看过来,岳穹精锐的眼里丝毫不动,"不必提点他,王熙是个人才,但若执意糊涂,便是自寻死路了。"

"是。臣记下了。"岳穹答得公事公办,对于有才之士,他自是喜爱,不为所用无妨,但若会绊手缚脚,那就非除不可了。如果王熙还不明白,那动闻家之日,便是王熙受死之时。

"你跪安吧。"妫语挥手示意岳穹退下,纷乱的头绪一时间蜂涌而至。妫语纤手抚住眉心,轻揉着,以稍缓头部的隐隐作痛。

"皇上......"知云端来一碗参茶,见妫语皱眉,知是头疼,便双手轻抵妫语太阳穴,揉按起来。

妫语微闭上眼,许久,才问,"长光武艺如何?"

"回皇上的话,是我们兄弟三人中最好的一个。"知云轻答,避开话锋,声色不露。

"那在瀛州呢?"妫语毫不放松。

"......自保不难。"知云有些迟疑,但主子毕竟是主子,奴才也仍是奴才。

妫语轻吁口气,"那便好了。"

知云讶然望着妫语略带笑意的丽颜,抿了抿嘴,还是开口,"皇上,长光不会。"

"呵呵"妫语笑张双目,"我又岂会不知?依长光那种个性,麟王会收买得去才怪呢!"

"啊?"知云松口气的同时也不禁笑出声,"皇上这是调侃知云呢,知云可是担心了半天。"

"一个个都明里暗里的,在我面前有话就直说。以为自己长本事了?一套不露声色的面皮就是摆给我看的?"

知云连忙陪笑,"那还不是怕皇上您不高兴么?这回奴才记住了,下回决不再犯。"

妫语看他一眼,却是低叹一声,"我也只有如此说,岳穹才会往设计的方向去想,否则依他万事谨慎不留一丝后患的个性,柳歇一家怕是难保了。"

"皇上......"

"人心易变哪!项平是何等样的人物,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心思了......"

知云看着妫语疲惫的容色,想起午间席上的笑语,心底里微微一个哆嗦。

孙 预皱眉翻着手中的报表,户部送流民回乡的用度预算也报了上来,项焦炎已尽其所能抵住各方压力,做到最好了。那么大邦子人,能缩略到这个数目委实不易,但还 是难啊!光是天都流民还乡就需白银一百万两,若是再算上其他几个州县的,那这笔数目,他想都不敢想。偏偏这事还缓不得,战事一定,便是令行之时,到时只要 稍有延误,失信于民,不但罪责难逃,于民心稳定更是一害。

女皇当初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事行得太不高明!......等等,孙预忽然觉到什么,才要细想,却听孙泉来报,"三少爷,老太爷来了。"

"哦?快请!我就来......"

"不必了,爷爷我这点路还是识得的。"才说着,孙冒庐洪亮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孙儿给爷爷请安。"孙预连忙行礼,扶老太爷坐了,才问,"爷爷今儿好兴致。"

"好兴致?嗯,恐怕过不了几天,孙府上下都会这般有闲有兴致了。"

孙预心中一动,"爷爷这话的意思是?"

孙冒庐紧紧看住孙预,"预儿啊,你事事看得明白,可为什么一涉及皇上的事就那么糊涂?"

孙预眼神一闪,"孙儿不明白爷爷的意思。"

"不 明白?好,我问你,你于半月前将解常一家老小接入府中是什么意思?一个老大夫,有什么是要你以此相胁的?皇上好好的,怎么突然来了个告祭?还唱了这么一出 勤政爱民的好戏?......也罢,这两桩事多,想你也不会自找麻烦到这个地步,但你敢说这与你没有丝毫干系?还有你爹,尽日不知在想什么,真是生生要看孙氏败落 才甘心!"

孙预一听,马上跪下,知道爷爷已一切了然,"孙儿糊涂......"

孙冒庐一叹,老脸上也显出一丝无奈,"预儿,你要明 白,孙氏至你已是第五代,摄政王如此显赫,世为权臣,其间风险这些年来你也清楚。一旦失势,那便是覆巢之危,明君圣主哪里容得下权臣在朝堂上耀武扬威?圣 祖是看其儿女少有野心,怕王朝覆灭才设的摄政王,但同时也定下摄政王可由皇上罢免这一条,为的就是明君亲政之便与我孙氏纂逆之防。说句不敬的话,圣祖以后 除了明宗天德女皇,少有能干政的主儿,但依我看,便是明宗也难与当今皇上相比。十五岁,十五岁有如此雄心,如此机谋,那日告祭,情势已相当明了。预儿,一 族性命可是全背在你身上啊!"

孙预一震,闭了闭眼,不错,他身为权臣,是女皇亲政的最大干扰。他可以赌女皇对孙家的另眼相待,可以赌自己的才干,可以赌闻氏必败,但却不能赌孙氏一族数百口性命。他看不清女皇的心,便是这一点,让他不得不选择对立。

"孙儿明白了。"

孙冒庐知他已下了决心,心中有数,便不再多说,起身准备回去,"户部那事还是尽早脱身吧......"

"......是。"孙预抿了下唇。

孙冒庐看着他,长叹一声,摇着头走了。

孙 预送走他后,便坐在案前发怔。一切是那般无奈与不得以,什么都是不得不做。孙氏与闻氏,摄政王与女皇,无论哪一边,都是必定对立,没有选择。他无奈,想必 她更无奈吧。孙预双手一按桌沿,立身深吸口气,唤道:"泉伯,备马车,入宫。"将手头报表奏章一理,揣入怀中。明日朝堂便是针锋相对了。

孙泉看看烛火,已是亥时二刻。

"小秋,皇上睡下了么?"知云在煦春殿外悄声问着。

"回公公的话,皇上刚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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