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相和沉眉瞧了许久,心下转过不知千百,权衡利弊,反复思量,只将拳头握得紧紧的。终于,他猛地一捶石桌,"是布局长远之策!然而,我等没有皇上钧令,如何轻动水师?一个不慎,反成谋逆!"
木清嘉深吸了口气,"都统!都统,你不觉得此法与皇上近年来所施之策不谋而合么?精强水师,购得大批军舰,再是此次水师剿寇已毕,却迟迟不招之入都述职,都统,种种迹象,俱是皇上深谋远虑之举啊!"
"可是......光是我同意成不了事!此事得让大都督决断才行!"金相和将木清嘉一把拉住,坐下,"你先别急!我即刻将此事报与都督知晓!"
"都统!"木清嘉沉郁地站了起来,"都统久在南防,不知天都局势!清嘉只怕......只怕那闻氏欲反!到时如若以朝廷辅政之名将都督拿去天都,岂不坏了皇上大事?"
金相和一愣,连日来的相处,他深知木清嘉并非一个危言耸听之人,当下,立即叫过亲兵,"立刻牵两匹马来!"他转过身,"你我速去平州,你当面与大都督讲清楚!"
"多谢都统!"
当夜,二人已抵达平州汀台,见过都督阮风之后,木清嘉将来龙去脉一一细说了一遍。阮风抿着唇在屋里四下转圈子,蓦地,他猛一抬头,直朝木清嘉看去,如电的锐目似是要将他穿透。
"我为何要相信你?朝中局势的确如你所说,但我又怎知你不是闻党中人,为了要制住水师而引我出击?"
"都督明鉴!家师名讳岳穹,正与皇上亲赴关外!清嘉再不肖,亦不会做出欺师灭祖之举来!"
"好!我就姑且信你!"阮风又踱了几步,复问,"没有皇上符节,水师如何能动呢?如若到时朝廷怪罪下来,这罪名你我可都承担不起......再者,闻党真能到如此地步?"
木清嘉再度抱拳一揖,"都督!依下官所见,朝廷的旨意只怕快到了!都督如若真不能决断,何不分两派行动?"
"此话怎讲?"
"先遣部分水师,北去瀛州,便是朝廷怪罪,也可声称是追袭倭奴。而都督留此暂等,如若朝廷真派人下来,就请都督再做决断!"
阮风沉吟片刻,头猛地一点,"好!金相和,本都督命你即领一万水师速去瀛州!"
"是,都督!"
"你,暂且留下!如若十日之内,朝廷未见旨意,本都督决不会留你到十一日!"
"悉听都督安排!"木清嘉亦答得斩钉截铁。
第二日夜,木清嘉正与阮风坐于堂内说话,忽听兵卒奉上一块金牌,"禀报都督,门外有一人自称皇上使臣,有急事求见。"
阮风朝木清嘉看了眼,"快请!"
片刻,长光便是满身风尘地被带了进来,手边还提着一个布囊。"都督,长光奉圣上旨意,速召都督率水师急去瀛州救驾!"
一听此言,木清嘉与阮风俱是松了口气。木清嘉认得长光,朝他连连施礼,"皇上料事深远!公公来得可真及时!比之闻党亦快了一步啊!"
长光淡淡一笑,将手中布囊一扔,"其实也未快多少,来时途中正赶上此人矫诏欲传都督入都述职,当下便被长光斩于马下。"
阮风满头冷汗,不禁朝木清嘉感激地望了眼,如若不是他前来,如若长光并未追上闻党之使,只怕他有负圣上所托!"好!鸣号!即刻点兵起程!"
五月十四,妫语撇下了众朝臣,乔装简行到了瀛州永治。行在永治还算热闹的街市上,他们一群十数外乡人的行头是极招人注目的。
"主子大可放心。麟王虽退回了麟州,但瀛州已遍布了他的眼线。不然,早先安排下的人马也不会一个消息也发不出来了。"知云小声地说着。
"孙须的兵马到哪儿了?"
"已到羽州大次了。"
"好。趁着闻诚对于孙须的戒备,正好方便我们动手。"妫语一身浅蓝的男装,发被高高束起,原本纤白的面上英气了不少,但在众侍卫中,仍显得孱弱三分。"对了,查得闻诚近日的行踪了么?"据报,闻诚已多日不在军中办事了。
"查到了。闻诚现下正下榻于'千金堂'。"
"千金堂?"
"是一处妓馆,头牌姑娘是一个叫清绮的女子,据说歌唱得极好。"
"清绮?"妫语略为蹙眉,"是不是在哪儿听过?"
知云一愕,这么一说,他好像也觉得有些耳熟,然而一时却想不起来。
"走吧。去会会。"妫语欲叫人带路,却叫知云拦住,"主子千金之体,如何去得那种地方!"
妫语朝他看了眼,叹了声,"我知道你想再等等,可是知云,闻诚的事得尽早解决!否则一旦麟王先得了令符,可就前功尽弃了!"
"可 是皇上,离子时尚有五个时辰,或者长光真的能请来水师!那皇上就不必以身涉险了!"去一个妓馆当然不会犯到什么险,然而,面对闻诚,还得面对他手下的几万 精兵。平执原死后,瀛州的军权可悉数握在他手里,那道调遣军令的符节,在瀛州,可比圣旨都管用!他们十数人在此招摇过市,虽说是为了让左明舒心中有数,但 同时亦是在犯险。闻诚的兵马迟迟未动,半是因为闻诚久久不在军中;但亦有可能他早已知晓,只等他们做出什么举动便下手拿下。自从昨晚初到永治,便已有数人 在盯梢了。
"主子!摄政王一定也不会同意您这般轻身的!"知云见她迟迟不应,只好用出杀手锏。
妫语一怔,朝知云颇有些困惑地看了眼,"他交待你这么说的?"
"呃,不是。"
"算了!便再等几个时辰罢!"妫语手一摆,转身走入一家茶楼。
一过酉半,斜晖西沉,不一会儿,天色便暗下来了。妫语将手中的茶碗一搁,淡淡地抛出一句,"不用等了。"说即站起身,步出茶楼。
知云再度瞧了眼天色,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一行人转过几条街,便到了章台巷,这儿齐聚了南来北往的客商,自然也齐聚了供人买醉寻欢的秦楼楚馆。'千金堂'正处于巷子的第三家,门庭修得富丽堂皇,朱漆金粉,显是修了没有一年功夫。
妫语在门前站定,抬头朝那大粉金字的'千金堂'瞧了片刻,忽然转过头对知云吩咐道:"让他们拿着金牌给平执原之子平凯传个口谕:就说,令到之刻,暂行瀛州统将之职,调度兵马,将闻诚部将悉数拿下。"
知云犹豫了下,"主子,平凯只怕没那个军威。"
"眼下也只得冒一冒这个险了。长光还未将人马带来,平凯再不济,也可拖延些时间。"
"是。"知云安排下去,转眼,身边只剩下两名扈从。
"进去吧!"妫语吸了口气,迈步走出'千金堂'。
"哟!这位客倌......"老鸨远远瞧见他们衣着不俗的四人,一路摇着团扇,轻移款步地过来,谄媚的笑才要把话说完,但在看到妫语有些严肃却绝俗的面容及身后二人的侍卫装扮,面色不由一冷。"奴家这店可不接女客!几位还是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