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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何以堪(73)

“五万。”

“五万人马,你要一个不留吗?”

听六爷的语气便是不允了?我咬唇,“那么,至少我不要丰姓的俘虏。”

师傅看了我一眼,发话,“六爷,丰得化早年受豫王扶持,要使之降不是易事;而即使降了,日后与豫王对决时仍要提防他……六爷,留下的麻烦只多不少。”

“……准了。”六爷终于还是应了下来。

得了六爷的允诺,我立时便将口令传到每一个兵士耳中。今晚这支队伍共十五万人马,其中,五万人,正是虞靖旧部。

“李延亭,你领五万人马,由桓河左道从丰岗背后的山道攻入。”

“得令。”

“好。出兵!”

直到我军行过三个哨口,丰得化在粽子谷前的关卡城楼上才三三两两地亮起火把,凌乱地开始守备。我冷冷一哼,“加速行军。”

不费半盏茶时间,我军便已兵临城下。鲜于将军勒马上前叫阵,我仔细想着左梧能否担当的责任,就没留意听,大意总不外是先说降再攻城。但丰得化依仗此处为一内关,狭谷幽长,即使我军趁其不备能攻至谷前,也极难攻破谷口。有了这一层自负,他自是不肯投城的。

我抬头望向两处悬崖,壁立千尺,端的是万仞山城,而关口又设在半坡,居高临下,真可称得上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只是……世人皆意在破关,我却有心毁关!

“鲍协让听令。”一声喝令,鲍协让立时策马上前,“你领两万人,以盾阵前行,攻其关门。”

“是。”

两万兵甲身着锁字甲盔,铁网裙,足蹬铁网靴,前护重达十五斤的铁盾,直往半坡上的关口掩上去。一时,山城箭如雨下,密集地朝盾阵射去,有不少落在盾上,也有不少射中甲士。在快掩上关门时,城上砸下巨石,滚滚山石压下,夹着风雷之势,盾阵承受不住了。

“左梧。”

“是。”左梧立时召过几个队正,各分发一大包火药与火石,并授以密计。

“以盾阵护卫,务必达成任务。”

“是。”几名队正引着各自的队伍,用盾牌作挡,直冲山城。我冷眼看着,心中因早有决断而显得异常镇定。五个队正,五支队伍,只要有一队成功,便成大事。

我抓着马绳,在车轼中站得笔直。丰得化,你今日必死无疑!

半刻后,我见山城下有两处晃亮了火折子,看来有两支队伍冲到城下了。“弓弩手列阵。”一万五弓弩手立时在军前排开,挽弓直指山城。

这里万弩齐发,那处猛然爆出两声震天巨响,惊天动地,夹着满目的烟尘与浓烈的硝烟直卷人面。爆炸声在山谷间来回撞击,久久不绝。有那么一刻,似乎所有人都震住了。

“全军攻城!”我沉喝一声。

鲜于醇等众将一怔,立时回神,几声大吼,万军齐发,直攻上去。关门已破,爆炸又震动山体,山石纷纷滚落,伤到敌军的有,伤到我军的也有,但我军锋芒直挺,势如破竹,配合弓弩手,简直如入无人之境。

四处短兵相接的喊杀声中忽然透出几声疾呼,“军师,鲍将军中箭受伤了。”

我朝声音方向一看,鲍协让由两个小兵扶着,左膀中了两箭,右肩一箭,其小腿处也有一杆已被折断的箭簇。我心一紧,赶忙问,“箭上可有毒?”

“……无毒。军师请……放心……”鲍协让咬牙一把拗断箭杆。

我舒出一口气,对小兵道:“马上送鲍将军回营疗救,不得有误!”

“军师……”

“这是军令。”我板着脸,“要立功,机会有得是。”

“……哎。”鲍协让一叹,终于还是走了。

“左梧,你暂领鲍将军之职。”我看住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峻。

左梧一愣,面上闪过一丝犹豫,但仍是郑重地应了声,“得令。”

我沉吸一口气,看着子夜满目的星辉,“左梧,今日我亏欠你的,总有一天当加倍相酬。”

左梧抱拳一礼,“左梧但凭军师之令。”

前军已杀进了粽子谷,我朝他看了眼,“入谷。”

入至粽子谷中,又是一番血战。左梧所领之军,弃盾阵改为先锋,直冲入谷中深处,杀上丰岗。而与此同时,李延亭之部也已从后山小道攻入丰岗,俘虏了三千兵卒。

我招过张炳,让他悄悄放出一句话。不多时,军中时有高呼,“为虞将军报仇!”此呼一出,顿时全军激奋,兵卒都杀红了眼,见着丰军的兵卒就是一阵猛烈地斩杀。“拿丰贼之头血祭虞将军!”“杀尽丰军!”“誓擒丰贼!”军中呼声刹时此起彼伏,已渐渐有失控之势。兵卒直冲上丰得化主营,将其全族斩毙。

鲜于醇和儒辉都皱紧了眉,“军师,这么做大大的不妥啊!六爷有令……”

我眉目不动,“那依将军之见,现在有何法可制止如此激愤的兵卒呢?”

儒辉朝远处一望,插话,“军师,立时鸣金收兵吧。”

“丰岗尚未拿下,如何收兵!万一敌军反噬,我军岂不要吃大亏!”

儒辉的眼神近乎震愕了,他该是无论如何都料不到我会如此答他吧?当然都是借口,丰岗此时就算还未拿下,也无反击之力。我暗叹一声,心下诸多不忍,但有些事,该做的,还是要做。“张炳何在?”

“小的在。”

“你速传我军令给左梧左副将,让他率部前去助李延亭将军监守丰军俘虏。”

“是。”

半个时辰后,张炳来报,“军师……回禀军师,左副将手下所率部众忽然暴乱,将那三千俘虏尽皆斩毙。左副将与李将军阻拦不及……”

我闭上眼,耳边听到儒辉惊怒又压抑的呼声,“平澜!”

“事已至此,一切都成定局。我们还是先休整我军,回禀六爷吧。”我避过儒辉的目光,一抖缰绳,车轼往谷中深处率先行去。

第 46 章

此时天已渐亮,我弃车步行。谷中岗上早已血色满地,无处不是横尸成积,残垣断雉遍插钢刀与利箭,一片惨烈!五万,毕竟是五万条性命!

后营的兵士正清理着尸体,军医也正替军中受伤的兵卒一一包扎。鲜于醇指挥其部下修缮关口,整顿营寨。午时之前,六爷就会到了。那时,就是我一个人的战场了。

我站在矮墙边,看着东边聚拢的红霞缓缓透出口气。朝阳如血,而丰岗如今也是血染山河。

“平澜,到底为什么?”

儒辉就在身侧,语气沉痛,我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五万人是必死的,即使再来一次,我还是会如此下令,但毕竟是五万条人命。是必死,却也是无辜。但我是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心软的,此时儒辉的表情不必看也知道,那都是我无法面对的。他的心情正是我死也不能展露分毫的心迹。

“我总不能让虞靖白死!”

“说谎!你若只为虞靖,为何厚此薄彼?邱御幸的部队你为何不赶尽杀绝?偏偏只让丰得化五万兵马陪葬?你分明另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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