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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策(出书版)(47)

阿宙困惑不语,我也答不出,元婴樱左右看看,将一个茉莉花串挂到我的手上:“我嫁给杜哥哥,就住到杜家去了。杜哥哥很好,但是有了我,你去了就多了。我五哥哥也很好,他一个人,你嫁给五哥哥好了。”

阿宙似乎被刺痛了,眼睛里露出一种可怜的表情。

我不敢看阿宙的眼睛,仓促回头,只见廊下站立着一个端秀少年,正是我在青城山上官茅屋所见的杜昭维。我站了起来,他对我礼貌的作了一个长揖。

“公主殿下……”他说,还是不苟言笑,目光和老僧入定差不多。

“杜驸马。”他现在不但是驸马,还是阿宙太尉府的长史了。

元婴樱伸手道:“杜哥哥,只剩五哥哥陪我玩。你来抱我。”

杜昭维看了看我跟阿宙,也不作声,走到元婴樱身边将她抱起来。元婴樱笑着,他对她也腼腆的一笑。他对元婴樱道:“公主,我带你到隔壁那间屋子里看东西。”

他们走了,我才说:“你妹妹……”

阿宙道:“她十岁时得了一场病……昭维是我的好友,所以我当初不愿他娶我妹妹。”

我正要说话,他已用温热的手指抚摸过我的唇:“不知多久没有见到你了……我常常骑马到桂宫宫墙角,明明知道见不到你……”

“我见过你,就是你妹妹出嫁那天。”我坦白。

他眼睛一亮:“对啊,那座高斋。可见我府邸。”他想了想:“后日是七月初七,我的府邸有仙人降临,一定要到晚上才看。你别忘了去高斋上看。错过就是百年了。”

我道:“你骗人。仙人不到禁城,去你那里做什么?若活万岁,错过百年有什么?”

阿宙嘴角浮出笑容:“百年下去,我们都可以跟陆将军一样了。”我笑了。

他又说:“我妹妹不知道少了多少烦恼,她的世界永远是单纯的。我们却不能。逐渐复杂,逐渐变老,什么都有,又什么都失去。我活到十六岁,若有你的笑脸,我方才死了,才是幸福。”

我笑不出来了,阿宙有万千言语,都说不出来,杜昭维走到廊下,咳嗽一声:“赵王,该走了。”阿宙充耳不闻,杜昭维又说了两三遍。

我只能将花篮放在杜昭维脚下:“驸马,这是送给你们夫妇的。”他道谢,我便走下了渐台。

阿若着急:“公主,皇上到了对面的蓬莱洲。请人来请您,说有人从南方来了。”

我跨上船,揣度是哪一位。不过真看到了,更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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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洲,琼楼玉宇,雪衣公子,立于芳洲,他不叹白头,因青春正栖息在笑里。

一个白衣男孩在等我下船。他的眼神有情无情间,好像昭阳殿前的新柳,又像个风致楚楚的苏州绢人。“姐姐,你可认得我。”他笑着说。

怎么不认得。他是……谢如雅!

“你如何来了?”我想起他的父亲才去世。为什么他还能笑得自如。

他瞻视聪明:“给你当陪嫁啊。赫赫宁朝,既然只能出一个人来给公主当陪嫁,那么还有比谢家人更合适的吗?”

我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拿出品第第一流的谢家公子来北方……他是陈留谢氏的如雅。

谢如雅道:“他们人人都不愿来北方,我就来了。家母还有些话……以后再说给姐姐听。”

“皇上呢?你已经见过……”我问。

谢如雅叹了口气,不知什么意思,笑容还是清新的,正如他十四岁的年纪。

他说:“跟我同路来,还有位北朝的先生。他正跟皇上在上边喝酒呢。”

第五章:求生

我注视着如雅:“先生?如雅……你也认得了?”我以目示意,侍女们都退开了。

谢如雅展开笑靥,似是而非。他弯腰掬起一捧染着荷香的水,翘首向南望。我跟着他看,楼台隐约现于一片夏日青翠中。虽然尚未到夕阳西斜,但远处山间晚钟之声随风传来。如雅微笑说:“姐姐,那位先生啊……”他拖长了声音:“酒归月下,风清琴上。一定是上官青凤。可惜东方玄鹏不见,但还好北帝活在世间。”

我一惊:“如雅?”我不知道他最后的那句话暗含什么意思……如雅将白衣袖子拢起:“姐姐。我是给你做陪嫁的,我绝不会惹一点麻烦。”

他又给我一个卷轴,轻快的说:“姐姐,上次顾尚之他们来看你,回朝之前在北朝购买了一些名画。我手里这幅乃是摹本。原图襄王梦神女,更是绝品,据说只有天下第一流画手才可画得。当时皇上甚喜,在昭阳殿引百官赏画,但结果却有人认得画上的女子。你猜是谁家的……?”

我展开图轴,只见画中美女,风骨清艳,脸庞却十分熟悉。我“啊”了一声,原来是我在四川所见的雪柔姑娘,我问如雅:“是不是有人说这是湘洲王绍所纳之妾?”

如雅点头:“也不过是个美人罢了,皇上却兴师动众。但后来不知怎的,又有人传说此女乃是四川送给王绍的,满朝文武私下怀疑王绍与蓝羽军有瓜葛……”

我以指头扣着腰间的玉佩:王绍私下供给蓝羽毛军给养,本是要坐收两败俱伤的渔翁之利。也可以说是为了南朝好……但是,为臣者有这样的动作却不报之君王,引起猜疑也是必然的……只是由此画,引出这个美人,又由美女,引出王绍,这个始作俑者……

我忽然记起在蓝羽军大帐里雪柔与“东方”的对话,脑海里又浮现出元天寰踌躇满志说“王绍必反”。

我正要说话,元天寰的声音响起:“谢如雅,为何不请公主上台来?”

如雅对他行礼,抬头一笑:“皇上请公主来见臣,并未说您也要见公主啊。君王是心,臣下是胳膊,哪有心不动胳膊自己动的道理?”

元天寰带着几分醉意,发髻略松,斜插帻簪,若我不知他底细,定会觉得他颇有松间石上的高士之风。他唇边笑涡一显:“如雅才十四岁。你父亲风华号称江左第一,朕看你也有凤毛。生儿子只求优秀,百不为多,一不为少。”如雅皓齿微呈,他与以前在谢家田庄里一般,默默跟到我的背后。

元天寰客气的扫了我几眼:“公主从渐台来?”我点点头。

他低头,嗅了一嗅:“……我弟弟妹妹又在编茉莉花环玩了?”我直面他:“是。”

他旁若无人,只缓缓道:“朕明日移驾京郊长乐宫,七月七日,未知能否回来。长安民俗,七月七,便有无聊男女祈愿放些烟火。公主最好在桂宫之内,莫出去看热闹。”

我听他说的奇怪,皱眉望他,他腮边的笑涡又起,但眼神里的冷峻却让人起了寒意。

元天寰和颜悦色转向如雅:“既来之,则安之。你为公主之令,待到明春,公主入主椒房,朕自会替你父亲照顾你。”

如雅称谢。元天寰踏上龙舟,面色沉静。船头已动,他又问如雅:“今夜你可与上官一起去五弟太尉府内坐坐,太尉府是莲花池,少年们都荟萃其中。对我朝的俊才。你不会胆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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