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皇后策(出书版)(256)

她与哥哥一起去觐见皇后,遥见太液池上有条船划过,船上笙歌漫漫,红粉佳人如云。

船头立着一位穿白衣的绝美少年,他出神地望着水草丛中的鹈鸟,面色淡定,眸中惘然。

有女人清脆的笑声,“殿下接着。”

他手一伸,花被他接住。女孩儿们笑声不断。他也笑了,带着一点儿轻佻,顿时美冠红尘。

卢清致觐见皇后十分顺利。皇后赐给她茶点,屈尊降贵地对她嘘寒问暖。她谈吐清畅。皇后对她哥哥道:“你妹妹果真名不虚传。”她的目光转向一个空位。

过了不久,宦官来回禀:“皇后,太子殿下说头疼,不便来参见了。”

皇后叹息,只得对卢清致兄妹道:“唉,不瞒你们,太子年轻,贪图安乐,皇上也忧心忡忡。我那死去的姐姐就这么一个遗腹子。我进宫的时候,他已十岁了,我难以管教。”

卢哲身体一颤。卢清致心慌意乱。皇后为何讲这样贴心的话?难道……她低眉,不再吭声。

她脑海里浮现出船头的白衣少年。他衣裳如雪,身姿如画。

奇怪,那样一个人,无论处于多么混沌的红尘,无论他做了什么,却好像总是干净的。

他的母亲早就死了,现任皇后虽关怀他,总是隔了一层。

她和哥哥回家。她哥哥满面忧虑,“不好!妹妹,你赶快与人订婚吧。有几个我常来往的少年,才貌都是一流,你也是知道的。皇家是浑水,而太子又是这样一个人,若以后他被废……岂不是连累我家!”

她正色道:“哥哥,太子不一定会被废,他也是可怜人。我何至于连累卢家名誉?”

她既不肯随便订婚,皇家的婚约便接着来了,她不能拒绝。

她必须赤裸着接受宫中派来的老女官们的仔细检查,从没有经历过如此令人害臊的事。

她和太子成婚的那日,明熹帝亲临婚宴,他对皇后赞不绝口,“这是个好媳妇。”

卢致清大方地敬酒,“皇上请。”

皇后笑道,“该叫父皇。”

她立刻遵从,笑盈盈地给皇后斟酒。这时,太子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她的心一酸,可面上未流露分毫。

婚礼当夜,他喝到半醉,进入洞房就抱着她亲吻。她用力推开他,他便倒下不动了。

她将准备好的热手巾洒下香露,替他擦脸,帮他把靴子脱了,然后自己躺在他的身侧。

宴席上的冷冷一瞥让她不知所措。她成为他的妻子,就不想让他失去太子位。

“我是你的妻子,就会努力帮你分担一切。希望你有话和我说,我愿意听的。”她告诉元修。

元修并未回答。她一动不动,身体寒冷,她推了推元修,“殿下,你睡着了?”

他不动。她闭上眼,只觉得一个人压上她的肢体。他的声音滑润如丝,“清致,我没有睡。我喜欢你这双梨涡,你笑给我看看吧。”

她依旧闭眼,但是顺从地展颜。笑,不是假装的,他方才的温柔语调让她的心。

天未亮,卢清致就起身打扮。她预备好分赐给众人的礼物,又按照规矩封给皇后的谢恩表。

她不经意地侧过脸,元修已醒,盯着她颊上的梨涡发愣。

她脸上一热,收了笑容,提醒他:“殿下,你也该起来了,皇后那里……”

“知道了。”他有点儿不悦,“来,陪我再躺一会儿。”

她心跳加剧,“我……殿下……”

纱幕外人影晃动,若是此刻再陪他共赴巫山……公婆得知,难免失望,宫中喉舌也会对新太子妃讥讽。她恳求道:“殿下……我不能。”

元修脸色一沉,面向床内睡下。她心内一阵为难。昨夜疲惫,她现在都两腿酸胀。但她已是元修的一部分,她必须为他们前途考虑。

她决定独自去皇后宫中,便走到床前低声道:“殿下,我去了。”

他没答理。她后来想,从新婚的第一日开始,她就错过了他的心。

她在宫里格外小心,步步为营,不仅讨得皇后的欢心,就连明熹帝的皇宫都是赞扬声一片。她对秦王妃等平辈更是和善谦让。她还适当地让哥哥宣扬太子多才多艺、孝顺善良。

元修有如云的美貌宫女,新婚两三个月后,他就不大到她房里来了。

卢清致最怕东宫闹出争宠的丑闻,因此她对待太子的妾如姐妹般关切。

可入夜时,她常常因为体寒而难以入眠。她想,有的事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明熹帝已到暮年,这年春天就开始卧病。皇后是没主意的人,因此卢清致每日都要去伺候皇帝吃药,帮助守在皇帝身边的皇后理事。

她忙得不可开交,但元修却对她越来越冷淡。她一时想不出缘由。

直到有一日她夜间才回东宫,换的衣裳,元修坐在床上,脸色铁青。

“殿下?皇上的病情已好些了,但老年人容易反复,殿下,我们……”

他冷笑道:“你怎知道他的病好些了?啊,对了,你日夜在皇帝宫中,满宫丽人,就你面圣最多!”

她震惊,声调还是不高,“殿下……你什么意思?”

明熹帝是他的父亲啊……

虽然他不喜太子,但今日他还对她和皇后说:“朕想要你们生个皇孙。太子无能,皇孙好,也是国家之福。”

他怒气冲冲,把她一把按到床上,不由她分辨,就吻住她的嘴。

一夜狼藉,他还是余怒未消。卢清致把手搁在他的胸膛上,替他擦去汗珠。

她是委屈,可她是太子妃,又怎能如平常女儿一样和他吵?

不久之后,卢清致有喜。消息传遍宫廷,明熹帝大为欣喜。

可元修知道之后只是一笑而已。卢清致暗地里掉泪,但没有埋怨他。他自幼丧母,失宠于父亲,人情世故是不如别人,但怎么说他也是孩子的父亲。而且,若是男孩儿,他们的地位就稳固了。

她分娩那日疼得死去活来,元修去举行了管弦乐会,还亲自弹奏琵琶。

她得了个俊秀的男婴,丈夫却连半句温存的话也没有,直接去行宫绘画了。

明熹帝抱着孙子合不拢嘴,立刻赐名“天寰”。

明熹帝悄悄告诉卢清致,相士说天寰命强,大贵大吉。

可让她不快的是,元修不仅漠视她,连带那孩子也不肯看顾。

孩子乖巧,夜间几乎不哭。与他说话,他好像能懂,眼珠转动,更显得美秀无匹。

她一再隐忍,直到忍无可忍,她抱着三个月大的天寰去找元修。

元修正与两位美人在暖阁里说笑。她们都穿着薄纱,元修白皙的胸膛露出一大片。

她不语。元修问:“你来有事吗?”

她沉默。元修向美人们挥手,她们匆匆离去。

“我来,是让你抱抱孩子。”她一字一句地说。

“这孩子又不是没有抱。我父皇不是三天两头要看他吗?”元修懒洋洋地答道。

卢清致的身子剧烈地颤抖,她快被汹涌的情绪淹没了。她走到元修身边,说:“你的孩子,就该你抱!苍天有眼,这就是你的孩子。你被什么蒙了心,才有那样卑鄙的揣测?你看看他,他跟你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公婆说你长得像你早逝的母后,满宫兄弟,谁像你?你现在若不抱起他、发誓对他好,我立刻当着你的面杀了他。”

上一篇:天之苍苍 下一篇: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