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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策(出书版)(185)

溪水中的素颜女子,与当年在巴蜀山水里的小丫头不再一致了。我仔细的瞧了瞧那个倒影,腮上发热,叹息一声,对玉飞龙转眸笑道:“这样的女孩子……唉,就是元天寰这么狠心的男人,若现在看得见她的模样,大概也不忍心一两个月的不理不睬,不给一字书信了吧?”

玉飞龙低头吃草,打了几个响鼻。似乎为了我忿忿不平。我哈哈大笑,将鞋里的尘土倒了,用流水洗了双足,正要穿袜子。只听背后有响动,我回头,老朱和四名黑衣的武士全部跪倒在我的背后。

“皇后,皇上有旨:请皇后迅速跟我等返回洛阳。皇上与上官先生忙于解决邺城之敌,正在难舍难分的当口,只有臣等护驾皇后。”

我立于冰凉水中,低头注视他们。夕阳艳丽,晚霞泼彩,树木葱茏,山河壮丽。

我将头发拢到脑后,平静道:“诸位辛苦了,但我不会回去。”

“皇后……?”老朱正要说话,我摆摆手,温和问:“老朱,皇上可有书信给我?”

他一愣,从怀里掏出一卷:“皇上有给臣的特旨。皇后,皇上离开洛阳之时,就吩咐臣和着几个追随他多年的影子护卫竭力在暗中保护皇后。得知皇后离开洛阳,皇上以最快的速度下了旨意……”

我一笑。不知道为了什么,老朱仰视我,话也说不下去了。他仿佛第一次见到我,而我不是昔日的我。

我拍了拍手,那四名侍卫看老朱的眼色 ,很快退下。我对老朱说:“回复皇上: 我意已决。我跟着皇上数年是幸福的。我并不是皇上的奢侈,而是皇上给了我一段奢侈。以前我还是孩子,总也想不清楚。现在想明白了。我嫁给皇上,并不是只为了当皇后,做最强男人背后的女人。我也是一个女人,我想见证自己的理想,实现自己对于爱的期盼。我愿意享受美丽,品尝人情。我嫁给皇上,不是为了等着我所爱的男人给我下冰冷的旨意。对于此刻的我,他既然没有书信,我就不能再接受了。”

老朱怔着注视我,我对着夕阳继续说:“时间不多了,我要抓紧走了。你不用跟着我了,只要回去复命。若我不能回来,你记得把以下的话告诉皇上:皇上要保重龙体,江山系于一身。呕心沥血,不适合一个霸主。与其做圣主仁君,皇上的光华,更喜欢皇上当一世奸雄。皇上在,国家在,相信皇上一定能照顾好太一。两个人的宫,亘古未有。若我不在,誓言不再有效了。皇上的光华,不愿意他继续孤独。崔惜宁此人,引人喜爱。若我不能回来,请皇上把我存在他那里的玉燕子赐给崔小姐吧。”

这是我想了好几天的话,若老朱不出现,我就是死在萧营也不肯说的,但此刻轻而易举,如瀑布般毫无阻碍的说出,我心里十分畅快。

夕阳西下,人在天涯,紫色的暮霭里,萧营军旗招展,万千人马,都在营外。

地平线上起了风,发后的飘带被风飘起,扫过黄土里的岁月,青春风华,于江南水里重现。

白马驮着我向他们走去,有一匹棕色的宝马出了大营,马上的将军,须髯飘展,风采不老。

空旷中,他对我大声道:“公主只身前来,实在是一颗凤胆。”

我笑道,声音在战场回响:“将军说笑了。我回家来,要什么胆儿呢?南北朝间,国事。炎光华来此,家事尔。”

我的眼睛尖,越过千军万马。有个倩影裹在辕门前的脾风里,听闻我言,那人拨开风兜,对我一笑。

我心中顿时一寒,面上却笑颜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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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虎穴

辕门里忽然起了一阵狂沙,众人皆用手遮挡,唯有云夫人褪下披风。

夕阳将云夫人婀娜的剪影烘托的如同仙姬。她鬓发上的金玉搔头,腰间的翡翠华饰,与铁马金戈的战场毫不相称,让人不禁回忆起烟花里的太平盛世。她从深宫来此,倒是让我吃了一惊。只见她盈盈含笑,眸子不停转动,留着长长指甲的食指,燕子划水般擦过江南的绣缎。

萧植与我并骑而行,青铜兵器“鸿起戟”被他负于背后。对于一个年过半百的男子,他并未显出老态,甚至不见疲态。听父母说:萧氏没落,他少年寒微。当年,他是靠章德母后亲睐,为她一手提拔。从此人的侧影,仍然可见年轻时的英秀。漆黑的须髯如戟,遮住了他的下半部脸。他凌厉的目光更如戟,深藏不露。偶然亮锋,刺得人在三伏天里,骨内一寒。

我“吁”了一声,玉飞龙停住。四周的空气凝滞一般,只有旗子在风里打着旗杆的噼啪声。

云夫人眸子溜在我的周身,妩媚笑道:“两军交战,光华小妹你孤身到此,路上大概不好走吧?”

我轻抚着玉飞龙的鬃毛,意图安抚这匹烈性的白马,只是一笑,并不回答。

萧植一点头,有马卒奔来,意思是想助我下马。云夫人却以手势阻止了马卒,娇笑道:“你们不知道,光华虽然年少,也是女中豪杰。她下马何必需要奴才们费事?”

众目睽睽,玉飞龙打着响鼻。我不卑不亢的回答:“云夫人过奖了。”我捏了捏玉飞龙的一只耳朵,轻声吹了几哨。玉飞龙乖乖的盘腿匍匐。我顺势下马,环视四周,啧啧赞叹一片。

云夫人走近我,扫了几眼玉飞龙:“北国多名驹。瞧这匹马,与赵王元君宙那匹活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光华小妹没有发觉么?”

我淡笑:“夫人,这就是玉飞龙。”

“呵呵,人都说光华美艳乃天下女子第一,而元君宙素以艳色冠绝。你叔嫂同乘此马,甚为合适。难怪此马见到了小妹,宛如对旧主人般驯顺。”云夫人说话时,眼波荡如秋千,浑身花香醉人。男人若是没有几番定力,恐怕早就乱了阵脚。

我心里一笑:我美艳?你盛妆靓饰,夏初布衣笀鞋。可人家要夸我美艳,我也不能不领情。我点头道:“蒙夫人谬赞了。赤兔马在吕布死后跟从了关公,也是一段佳话。”我放低声:“何况夫人知道马匹恋主识途,它要一起来,我也无奈。”

云夫人的睫毛抖动,她也低声笑道:“光华稍安勿躁,俘虏之事,非我能做主。皇上和大将军自然会有定论。”

她的神色毫不见假,还有几分得意,似乎元君宙被南军俘虏,是她亲眼所见之事。

玉飞龙忽然起身,向云夫人冲去。云夫人耸肩后退,我连忙扯住马缰。玉飞龙使劲向前蹬腿,喘着粗气。云夫人嘴角含嗔,我扬脸,敲了玉飞龙的头一下,说:“所以说人不能和畜牲一般见识。”

萧植下马,对我躬身道:“臣在帅帐附近,为公主安排好住宿。有老使女陈氏,义子八角伺候公主。如有不周到,公主尽管吩咐。”他对云夫人更显谦恭:“夫人对此有何意见?”

云夫人的眼神闪烁,正要开口。一个穿着男装的使女急急过来跪下,用高句丽话对云夫人快速的诉说什么。云夫人巧笑,带一丝少女的娇羞,对我们道:“是万岁醒来了。光华来到是喜事。待我前去上奏。光华小妹好好洗漱,今晚夜宴,推却要受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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