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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策(出书版)(153)

图上重莲娉婷,一茎孤引绿,双影共分红,蜻蜓依偎着花香,意甚缱倦。

图画之侧,还有行书:“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天寰道:“这字写得甚美,比图要好得多。”

窗外下起了雨。雨打窗纱,微寒的山风钻进窗纱,拂动了纸上的梅花。

我抱住天寰,呆了半晌,才说:“怪事,我小时候,好像在昭阳殿的哪里也读过这首诗。我看了总是不解。画上画的荷花,正是昭阳殿外的千瓣重莲呢。好像有个典故,父皇讲过,但我忘了。我对于恩爱缠绵的故事,记性太差。所以整个人,在这点上,也跟木头一样。”

我想起上官的母亲王夫人是南边人,她藏有南方的图画,也是平常。

天寰的笑涡挨近我的鼻子,他吸了口气:“看了这首诗,我倒是有点难过……不过我们身在乱世,哪里能有纤细如毫发之温情?想起来我倒是告诉你好多我童年的事情,但你却很少说你的。不公平。”

我托着下巴:“嗯,我不是不想说,但都是琐事。你要听,我以后有空,就一段段说给你听。”

天寰把我抱到床上,吻着我的鼻子,道:“其实你并不像木头。”

“多谢你安慰。”我把双脚伸到他的怀里:“我好像在发胖,都怪你们。成天喂我吃些补药。”

天寰抚摸我的脚:“胖才好看。我最喜欢你的脚丫,白白胖胖的。人家都喜欢尖尖窄窄的花瓣,海棠,梅花,桃花……我却更偏爱牡丹花,荷花这样大花盘的花朵。可惜你除了这双脚,哪里有够格的胖呢?”他说着,借着灯光吻起我的脚来。

我羞得捂住眼睛,怪不得他老爱亲我这里。我咯咯笑起来挣脱:“痒痒。”

天寰把我搂在怀里,吹熄了灯,陪着我躺下。听他的呼吸,我有点尴尬,神医道,我产后一年内,不得行房。因此天寰跟我一径是规规矩矩的。不过时间太长,对男人也甚是……我轻声说:“我好多了。再过一两个月……也许我们……”我用脚去碰他的腿。

天寰一声不吭,我倒是有点紧张,谁知他又笑了:“这万不可冒险。短暂贪欢有何好处?我们的打算,都要长长久久的。自从你怀孕,我就谨慎至今。那么多天都等了,不怕继续等。”他让我枕着他的肩膀,贴近我的耳朵:“其实我也是怪人。比起那种乐趣,我更情愿像现在这样跟你相依,听着山雨鸟鸣入睡。”

他的气息吹到我的眉毛上,我习惯性的咬着他胸口衣裳。天寰抚摸我下巴,胸腔里的声音夜雨更丰沛温柔:“这女孩子亏得是嫁给了有点子钱的男人。换个穷人家,你这么伤衣服,最后你夫君只能在胸口上补个补丁了。”

我捶他好几下,他才不笑了。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我知道我和天寰在想同样的事。

为何世间人如此的感慨年华?虽然我们相差十岁,但我并没有太多感伤。

莲舟轻摇,天河被雨送到我们的圆窗之下。月亮虽然不见,但我想它必定舍不得离不开我们。

它或许躺在夜来香的植株下面,乘着我们无言相偎,潜入梦里。

初蕊,在梅花纸帐上绽放。当我把生命和他的埋在一块儿时,梦就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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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行舟

春梦有时来枕畔,夕阳依旧上帘钩。山居三日,别样清新。

当我休息时,上官和天寰的语声,亦会随着潺潺的流水而来,如同金玉和鸣。依稀间,他们不断的谈到“南朝”二字,我不由想:天寰说这几年不欲战争,可他们还是未雨绸缪起来了。云夫人吴夫人后宫之争,难道能挑起南北战争?我想的疲累,不知不觉又入睡。

辞别之时,上官将一匣药丸塞到我的手上,将我当孩子般,仔细嘱咐。我忍不住笑道:“先生,你叮咛了好多遍了。”天寰微微一笑,眼角余光落在随侍的孙照脸上。孙照忙低头敛息。

上官局促,抚摸衣襟:“想必我在山里呆久了,便和从前一般啰嗦。再过几天,我也该回长安的纷乱红尘中去了。”

天寰拍了拍他的肩膀:“做俗人,有做俗人的好处。凤兮凤兮,只要留得青山在,风光自然无限好。光华年少,心情开朗,自然会好起来。药补不如食补,你这当大夫的,还是省省心,少弄些奇奇怪怪的药方吧。曲折回环,枯木尚能逢春。我除了政事,亦会时时留心自己的人。我倒是舍不得你,怕你吹了山风,又怕你吃错了药,也怕你悟出了道,就骑着白凤凰飞走了。”他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眼珠盯着上官的眸子。

上官眉毛一挑,斜睨天寰。傲然笑道:“老毛病又犯了。你当自己如来佛祖,无所不知?我做事有分寸,不劳你费心。”

“我不怕费心。我日理万机,你的事情,只不过是万机之一。”

我听他们打哑谜,忽觉孙照偷眼瞧我,庄稼汉般朴拙的脸上,忧惧交加。不知道他担心的是我的病,还是上官的病,天寰严厉的盯了他一眼,他才退后。

上官唤他:“孙照?你将东西送于外间的侍卫了吗?”

孙照称是。上官对我悠然道:“皇后你除了养病,亦可看些书。我有几本家母从南朝王家带出来的古本,你拿回太极殿看看,也许会有裨益。”

我开心道:“真是给我的?先生,我最爱看南朝装帧的书了。”

上官嘴唇微启,终究无言,只化成一丝朦胧的笑,于晨曦花间,淡极了。

我和天寰出了别业。坐上马车,一路直下终南山。我将药盒子推给天寰,自己翻看一本古书,不亦乐乎。天寰慢吞吞道:“太极殿全是我搜集的书,倒是没见过你那么喜欢。”

马车颠簸,光线骤然变暗,似乎是要下场大雨。我趁乌云密布的光景,凑上去吻了一下他的脸颊。还是一声不吭,继续抚摸着江南味道的书皮。耳边天寰又说:“你好好看书。书不仅能帮你,说不定也能帮我。”

“啊?”我抬头不解。

他似乎笑了一笑:“书是读书人的根本,也是天下智的根本……我十二三岁初登基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主。因此日以继夜,就坐在太极殿内读书,专心苦读,以至于呕血。但我不算是个爱书的人。我一手拿剑,一手持笔,已无法握住书了。”

我正要回答,松涛阵阵,有闷雷响,起自苍茫,地动山摇。

天寰甚为警觉,直起肩背,果然有侍卫前来报告:“禀皇上,有数千人马从西山而来。小的已探明:数日前太尉王殿下率少年亲兵们习练阵法,直到今晨才下山回营。”

“嗯。”天寰应了一声。

“皇上皇后虽然微服,但尊卑有序。小的这就派人去告知太尉,请他们让道于皇上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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