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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苍苍(50)

被少女的话逗得笑了起来,年轻公子摇头:“你还不如说让我给你画一幅山河万里长卷,这么我就要在你家里住上几年了……”

“哎呀,风筝屏风梁柱都是天天看天天用的,那个什么长卷除了每隔十年几十年拿出来巴巴得跟人献宝之外,还有什么用?我不请你去画那种废物东西,看我多看重你!”嘻嘻哈哈的说着,少女已经把手里的纸伞高高擎了起来,遮住他的头顶,“看这样子要下雨,你病还没好,千万不能再淋坏了。”

她嘴快手更快,转眼间小贩手里就给塞了三个一两的小银元:“跟你说啊,你伞除了没有流玉坊做的光鲜,骨架可比他们好多了,那些个名声在外的东西,不一定好到哪里!”

这算是夸吧?小贩还没回过神儿来,那个一身粉绿的少女,也不把新买的伞合起来,就这么晃着画了丹桂的纸伞走了。她把没有拿伞的手从那个青衣公子的下臂里掏出来,低头一下下的从手里啃地瓜。

手里的银元凉晶晶的,小贩把沾了汗水的银子放到袋里,心想:这姑娘除了疯疯癫癫的,其实还不错,对那位文弱的公子很爱护嘛……

这么想着,小贩的肩膀突然给人撞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抬头,接二连三的人影却都从他身边转了过去。

越来越多的人挤了过来,本来就拥挤的人潮河水一样的,涌向不远处的一个方向。

小贩像被潮水卷动的石子,也身不由己的向前走去。四周的人群中零零散散的传出了低声地议论,有人说“来了,来了。”“萧云从。”

……什么人?

顾不上被挤得东倒西歪,好奇地掂了脚尖有些辛苦的向前看,这里地势低,小贩也只看到围成一团,却又奇异的空缺出不小一片罅隙的人流,而在那罅隙中央,依稀有一把张开的淡黄颜色的纸伞。

24

“来了,”悠悠抬头去看满山攒动的人头,凉亭中,一身宽带缓袍的秋声道长呷了口碧螺春,眯起了眼睛:“老和尚,你说来得这位,该是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雪真大师在凝神品茶,随口道,“不就是那个新近成名,仗着把温昱闲手中的胜邪剑夺下,名声大燥的那个萧云从么,能是什么人?”

“就只这样?”

“就只这样。”

“老和尚,老道士我今天才发现,你比我还会装糊涂。”秋声道长悠然品茶,遥遥看着人群中,那个跟在青衣的年轻人身旁,揪着他的袖子乱晃的少女,“老道士我两年前到京城,在学士府中,有幸见过凌学士的那位大小姐。少林素来是佛门领袖,我记得老和尚你,今年年初时,刚刚进京面过圣吧?”

“龙颜威仪,老和尚我总不好一直盯着看。”雪真大师说完,居然合十,“阿弥陀佛,皮肉是色身,色身是宅舍……”

秋声道长一愣:“好个会装傻的老和尚!”哈哈放声笑了出来。

凉亭之下,骚动虎丘大石边缘,站出来一位白衣的剑客。

就像一条影子一样,他突然出现在通往大石之上的必经之路上,低头看着手中那把通体乌黑的长剑。

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却也绝对不老。他的脸上分明已经带上了挥抹不去的沧桑,他的眼神中,却像是还有着少年人一样的明亮天真。

他的神情很淡漠,仿佛他手中拿着的,是刚刚才随手捡起的兵刃,只不过因为适手,就勉强拿来用用,但偏偏在那淡到极致的神情里,却有着无法言说的伤痛,仿佛是江湖羁旅的游子,于车水马龙的闹市里,看到当年曾生死契阔的恋人牵着幼子从眼前走过,目光就此再也无法移开。

他就站在人群的正前方,挡在那个一身青衫的年轻公子身前。

晃了晃手中的纸伞,穿了一身粉绿罗缎的苍苍并不打算跟这个冷不丁冒出来的人客气:“喂,你别挡道啊。”

“听说,你败了温昱闲,”白衣的剑客开口说话,他终于把头抬起,看向他面前的萧焕。

“只是胜了一招。”萧焕淡笑。

“一招就已经足够了。”淡淡的说着,白衣剑客把长剑横到眼前,“我是风闪门夏辰雪,我一直想要击败温昱闲,不过你既然败了温昱闲,那么我打败你,也是一样。”

他说的很轻,随着他叹息似的尾声,乌黑的长剑活了,那抹皴法枯枝一般的墨团霎那间就遮蔽了明月。

风闪门掌门夏辰雪的剑很快,如果把那份好事之徒排出的兵器谱找出来看的话,夏辰雪的书愤剑最起码可以排到前十位以上,有武林耄老称赞他的剑法神姿奇丽,雄伟险秀。然而他们抛出如此溢美之词的真正原因可能是,他们根本看不清夏辰雪出剑。

死于夏辰雪剑下的蓬山四鬼一定会赞同这种说法,当年那四个练就了铁臂铜衫金钟罩打通了任督二脉的同胞兄弟意气风发的西来中原,踌躇满志的准备称霸武林,随便挑了一个剑派的掌门来决斗,这个倒霉的掌门就是夏辰雪。

据说,当时所有的人只看到空中似乎飘过了一道淡淡的烟尘,然后蓬山四鬼的四颗头颅就飞离身躯,掉落在看客足下,四张脸上,犹自带着不可一世的表情。

现在这柄快的连影子都扑捉不到的剑直直刺向了萧焕,一记直刺,没有任何变化,似乎也不藏任何后招,是夏辰雪有把握在这样的速度下变招,还是对于这样必杀的一剑,完全没有留下后招的必要?

没有人知道,因为这一剑刺到萧焕身前,就被两根手指轻轻的夹住了,逆着凛冽的剑气而上,迎住那柄长剑,把身后的苍苍和人群挡在剑气之外,那两根有些苍白的修长手指,夹在了乌黑的剑身之上。

夏辰雪点头:“很好。”他抽剑,空中闪过一道白光,那截乌黑的剑身却还牢牢的夹在萧焕指间。

原来夏辰雪的剑分为两层的,而这层白刃,才算是书愤剑的真面目。

书愤剑原本就比普通的剑窄上几分,白刃脱出黑壳之后更加狭长,重量也轻了不少,夏辰雪的剑势随之一变,若说他原来的剑势是奇巧的话,现在就是诡异,白剑倏忽就刺出了数招,连绵不断的剑招已经快的像一阵剑雨。

夏辰雪实在将窄剑的狠辣料峭发挥到了巅毫,他的每一剑,都是从你绝对也想象不到的方位刺过来的,偏偏这剑剑都险极的招式又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剑网,以雷霆万钧之势向萧焕压来。

空中闪过几点荧光,仿佛一只萤火虫悠悠然的自此飞过,伴着荧光响起的那阵金戈相撞之声也十分清脆悦耳,脆响消逝,荧光止息,萧焕笑了笑:“江南书愤果然名不虚传,夏掌门这一招不多不少,刺了二十八个方位。”这急如暴雨的二十八记击刺,居然只是一招。

夏辰雪默默收剑,后退一步,笑了笑,语音中却有了掩饰不住的喑哑:“的确只要一招就够。萧公子技高一筹,夏某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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