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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苍苍(45)

神情严肃起来,苍苍的眼中透着水光:“你怕我为你担心吗?没关系的,就算你身体再也好不了,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药店里很静,所有人都看着她掂起脚尖,抱着萧焕的肩膀,很轻的吻了吻他有些淡白的薄唇。

接着下一刻,苍苍一双手开始上下的在萧焕身上摸:“你怎么会吐血的?是不是胸口很疼?肚子疼不疼?哎呀,我虽然觉得你很容易坏,没想到你真的这么娇贵……不过没关系,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我家小山养的那条讨厌的京叭阿贝,我看到它就想一脚踹死它好炖狗肉汤喝,还会时不时帮它洗澡梳毛呢!我这么喜欢你,一定会把你照顾的比它好很多的……嗯,萧大哥,我也给你洗澡梳头发好不好……”

又是“哧”的一声,徐来拍着萧焕的肩膀,低头清咳了一声:“萧兄,小姑娘很爱惜你啊,要好好珍惜……”

掌柜的一下子懒散下去的声音:“客人……您的山楂片,每付药加五两,不会错吧……”

某位小姑娘这才想起什么了一样,睁圆了一双亮亮的眼睛:“对啊,萧大哥,你干嘛在药里都加这么多山楂冰糖,你怕苦啊……”

“咳咳咳……”有个人的咳嗽突然厉害起来。

“嗯,小姑娘你真该看看他每天吞药丸时的表情,”另一个人毫不同情的继续揭短,“不过我觉得如果是汤药的话,那个表情应该还要更精彩一些……”

“咳咳……咳咳……”

“客人……您的冰糖,包上了……”

“那个萧大哥,其实药里就算放再多冰糖,该苦它还是会苦的……啊!脸色真的变了,而且变得好快!”

“看吧,我没说错吧……”

“咳咳……”

“每付五两陈皮……包好了……”

……

街角的狭窄药店里突然热闹了起来,蓝布的门帘之后,瑟瑟的秋雨还在不停的落下,只是陆续亮起的街灯,把清冷的街道衬出了昏黄的暖意。

这是十一月初四,苏州城里的黄昏。

在一个多时辰的戌时三刻之后,萧焕和徐来应该按照约定,和来到苏州的灵碧教教主,相见在城中的某一处私密的宅院中。

一个多时辰的戌时三刻,苍苍也应该由那个她并不知道姓名的黑衣年轻人,带到相同的一座宅院里。

一个多时辰之后,在灵碧教教主或者还有另外的人的注视下,他们会有一场被安排的别后重逢。

不过,现在那些苦心安排,全都没有了必要。

四周没有一点烛火,缓步走至昏暗中的回廊,刘怀雪抱拳低头:“老师,他们来了。”

“他们?”廊下对雨站立的女子敏锐的觉察到了他话里的不同,回头说。雨光映衬出她雍容的笑容,宛如皎洁明月。

“是他们,”还是低头回答着,刘怀雪秀雅的唇边,却像是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笑意,“萧兄是和凌小姐携手而来的。”

“哧”了一声,女子居然也笑了起来:“阿雪你几时也和他有这样好的交情了,也叫‘萧兄’?”

“世人不是都说,和灵碧教光明圣堂左堂主徐来的交情就是和右堂主刘怀雪的交情?”刘怀雪笑着,“何况那个人还是老师的公子,叫一声萧兄也是应该的。”

一直站在廊下没有出声的那个灰袍人笑了起来:“落墨,你教出的这些孩子都可以啊,敢跟你顶嘴。”

“你教出的那两个难道有哪个不敢跟你顶嘴的?”不客气地回过去,女子也没生气,嘴角还含着笑。

“那到还真是……”仔细想了一下自己的两个徒弟,灰袍人爽朗的笑起来。

笑了笑让刘怀雪退下,一身轻纱的灵碧教教主陈落墨转头对灰袍人说:“利大哥特地从京城赶来,不只是想看我教出的孩子跟我顶嘴的吧。”

利禄笑着,他迎风站立,宽大的袍袖微微招展:“我还没有那么多闲情……我来只是想提醒一声——御前侍卫两营在七天前秘密调动,如今起码有九成人手聚集在了苏州城内。”

动了眉头,陈落墨笑:“噢?终于忍不住摆了皇家威风么?”

利禄也笑:“你该明白萧氏的子孙从来都不信光明磊落那一套,手中有棋子却不用的,才是傻子。不过这次调动御前侍卫的,却不是你家那位公子。这天下能够调度御前侍卫两营的,不是还有一个人?”

“柳姐姐……”念出那个许久都没有叫过的名字,陈落墨低声笑,“所有这一切,她一直通过蛊行营看着的吧,倒深谋远虑。”

轻声的叹了口气,利禄淡笑:“我们这一方人,站在我们的凌丫头那边,做的事情,为得是她好。柳太后那一方人,站在他们的皇帝那边,做的事情,为得是他好。落墨你呢,站得是破坏的立场,为得是让我们的凌丫头和柳太后的皇帝都不好。学士府,太后,天下第一的灵碧教,这么三方势力,随便哪一个说出来,都够吓唬人。所作所为,却不过是为了让一对年轻人不能在一起。”他说着,看向远处。

他们站得地方是庭院中最高的一处阁楼,从这里看出去,隔了荷塘和假山,正好可以远远的看到待客的厅堂。一片明亮的灯火中,走进了几个年轻的身影,那个一身粉衣的女孩子,把一双胳膊都吊在青衫的年轻人身上,不安分的蹦蹦跳跳。隔着这么远,也像是能听到他们的笑语。

微微笑了起来,利禄淡淡的说:“只不过是两个孩子而已,只不过是两个孩子……”

随着他的目光一齐看向灯火通明的彼处,陈落墨没有开口。

“落墨,事到如今,我还是希望能够考虑一下,”还是说着,利禄转身,却像是有了要走的意思,“无论到什么时候,那两个人,都不会做任何对你不利的事情,不会对你的作为有任何反击或是怨言。而这世上,也只有你能令他们毁灭坠落……落墨,不管你多么厌恶那一个,但是这一个,是你的亲生儿子。他除了吸纳走你身体中的寒毒,代替你受了20年的苦楚之外,没有做过任何错事。”

他起步离开,灰色的广袖飘在身后,很快隐入黑暗。

没有回头看他一眼,陈落墨仍旧看向隔堂相望的灯光。

灿烂的烛光中,那个年轻人正低下头,对拉着他手的小姑娘说些什么,嘴边噙着些隐约的笑意。

像是感到了什么一样,他抬头望向这边,灯光下那张年轻的容颜,带着些不该有的苍白。

顿了一下之后,他微微的笑起来。和他十二岁时,她最后见他的时候一样,温和干净的笑容。

他真的长得很像他的父亲,九成相像的眉眼,似到十分的气韵。

然而那淡然的,在不笑的时候,就不自觉地流露出冷意的眉角,却和她自己一模一样。

他的确不是他的父亲,他的确从来没做错过什么,却要背负那些错了之后的苦果。

“谁让你生在萧氏呢……”不知道是多少次说出这句话,但是这一次,用的却是连她自己都几乎听不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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