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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皇后(76)

聂寒容手上还抓着那几股被截断的银丝,他轻轻一笑,收线站在道旁,挥手令弓箭手退到一旁,躬身说:“草民正在些私人恩怨上纠缠,无意惊扰千岁大驾,还望赎罪。不过江湖间的恩怨纷繁复杂,牵一发而动全局,千岁若要插手,只怕要大费些心思才行。”

萧千清哼了一声:“本王才不管你们那些琐碎事务,我只是见到了位故人,要把她接回去而已。”他说着,弯腰把手伸给我,“上马吧。”

我连忙指着慕颜和无杀说:“这两位是我的朋友,带他们一起走。”

萧千清的目光扫到慕颜和无杀脸上,他轻轻点了点头:“既然是你的朋友,那就一起走吧。”

我把手交给他,坐上他的马,才暗暗松了口气,幸亏萧千清来得及时,要不然我这条小命,真的要玩掉大半条。

萧千清带着那队铠甲锃亮的士兵,耀武扬威地把我、慕颜和无杀带到了他在金陵的别院里。在花厅里坐定,关门上茶,我们才都缓了口气。

我先开口:“钟家的血案到底是不是你们阁主授意的?”

慕颜正脸色发白地趴在桌子上喘气,听到这话,抬头白了我一眼,说:“不是。”

我追问:“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我们阁主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慕颜回答得斩钉截铁。

无杀在一旁冷哼了一声:“就会替他说好话。”

慕颜转头望向无杀,顿了顿问:“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无杀一下子愣住,慕颜继续说:“出了这样的事,你为什么不先来找我,就算你信不过阁主,难道还信不过我么?”

无杀紧抿着嘴不说话,那双大眼睛中却慢慢蓄满了泪水,她咬紧了嘴唇转过脸去,声音尽力淡然:“那种时候,我谁也不敢信。”

慕颜也转过脸去,不再说话。

我看场面冷了,连忙插话进去转移话题,向慕颜挥了挥手:“咱们说正事,既然不是你们阁主授意的,那为什么要把我和无杀关在他房间下面的密室里,还在外面下令让人追杀我们?”

慕颜皱了皱眉头:“问题就在这里了,为什么一边把你们关起来,一边又让我们追杀你们?”他忽然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我问的是一个很蠢的问题,“把你们关起来,不就是要避免你们真的被我们发现吗?阁主是要保全你们。”

我拍了一下手,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一面把我们留在那个安全而不会被别人发现的密室里,一面下令要你们追杀我们,你们阁主不是真的要杀我们灭口,而是做戏给人看……做给……”

“做给真正的凶手。”无杀淡淡地接上。

“厉惜言!无杀亲眼见他到钟家去杀人。”我忙告诉慕颜,“是他搞的鬼。”

慕颜蓦地把眼睛眯上:“原来是他。”他冷哼了一声,接着说,“阁主入主凤来阁之后,阁内的体制规矩都不似以前了。很多阁内的老弟子都拥护这种转变,毕竟先前的凤来阁什么生意都做,什么人都杀,是阁主定了新的规矩,把一个肮脏不堪的凤来阁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如今弟子们行走江湖,腰杆也比原来直得多了。可偏偏有些人不思悔改,还抱着老东西不放,这个厉惜言就因为几桩生意被阁主狠狠地斥责过。如今他这么做,是想毁了凤来阁?”

我托着下巴沉吟:“你们阁主可能也怀疑到了这是阁内弟子捣的鬼,因此在阁内下令说要杀了无杀,以便麻痹真正的凶手,让他以为你们阁主已经没有办法,只有使出下手杀了证人这个下下策。”

慕颜轻轻点头:“恐怕就是如此了。”

我眼睛一亮,拉住慕颜的袖子说:“各大派的掌门什么时候到?到时候一定有场好戏看。”

“就在今天下午。”慕颜也点了点头,笑了笑说,“怪不得这几天都不见什么动静,这么长时间,阁主一定已经想办法抓到厉惜言的小辫子了。”

我想了想,兴奋地提议:“我们下午也混进去看吧?无杀可以当场揭发厉惜言就是真凶,我们去看看这个浑蛋到时候怎么被收拾。”

慕颜点头:“我也要回去才行,我现在是明里的疑犯,各大派掌门都到场的时候,我如果不在,阁主也不好交代。”

我期盼地看向无杀,她一直转着脸看着窗外,这时候也轻轻点了点头。

都说好了,我兴奋地拍拍手,听到耳边传来“扑哧”一声轻笑,转头看到一直坐在一边听我们说话的萧千清,我瞪他一眼:“笑什么?”

他轻笑着摇头:“看你这样子……唯恐天下不乱。”

我轻咳一声,目光扫到他脸上,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跑金陵来干什么?不是朝里又有什么事了吧?”

萧千清挑着嘴角,微微侧了侧头,笑着:“怎么,非要是朝中有事我才能来?”他顿了顿,嘴角的轻笑依旧是淡然的,“我来看你不行吗?”

我有些愣了,呵呵地笑了笑,没再接话。

萧千清也就没有再说话,房间里静了一下。慕颜说他累了,想要休息一下,无杀也趁机说想找个地方静一静,现在才刚过巳时,离下午去凤来阁的未时还远,他们就分别休息去了。

花厅内就只剩下我和萧千清两个人。

萧千清沉默了一会儿,就叫婢女去拿壶酒来,问我要什么酒。

我想起密室里那壶温热的竹叶青,就笑了笑:“竹叶青吧。”

萧千清没说什么,挥手叫婢女去拿。

隔了一会儿酒就端了上来,上好的晋州竹叶青,装在官窑的秘色瓷器里,匀在酒杯中,竟泛出流金一样的光泽。

萧千清用手指抚着酒杯的杯沿,微侧着头,静静地开口:“不过这次来找你,真的是有其他事,陵墓建得差不多了。”

我愣了一下,萧千清嘴里的陵墓,是正在修建的皇陵。

由于皇帝驾崩得突然,工程浩大的皇陵还没有修好,梓宫就一直在奉先殿里放着,等陵墓修好后再下葬。

“到时候定尊号,主持祭奠什么的,都要你在场才行。”萧千清的声音平淡。

我低头看着眼前的酒杯不说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喝酒就只喝竹叶青了。晋州上好的竹叶青,颜色金黄;河北的竹叶青,颜色淡绿;江南家酿的竹叶青,颜色浅碧……一杯杯地在我手中的酒盏里晃动,凉凉地滑到喉咙里去的,都是竹叶青。

“你还在想着他?”萧千清嘴角噙着淡笑,话轻松地就吐了出来,“都已经死了半年了,是时候忘了吧?”

握着酒杯的手指一点点收紧,我站起来笑了笑:“等陵墓修好的时候,就叫我回去吧,我就算懒,这种事情也不会含糊的。”说着把酒杯放到桌子上,又笑笑,“我也累了,先去睡一会儿。”

说完,我转身走出花厅,下了台阶,门外是艳阳高照的初夏正午,我低头看着花圃中枝叶茂盛的紫茉莉在青砖上洒下细碎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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