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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皇后(58)

萧焕摆了摆手走到门前,看到院门影壁前御前侍卫的尸体,皱了皱眉:“这么厉害?什么来历?”

“是……”萧焕问他,那执事竟然支吾了一下。

石岩停也不停,闪身就进到了院内。

不等那执事回答,萧焕也跨步进到了院中,我连忙扯住他的衣袖,跟着进去。

进了门,借着火把的光,看到院门口就有宫女太监和随行营御前侍卫的尸体,血肉模糊的,我想到这些人都是往日和我朝夕相处的人,忍不住有点头晕。

转过了门前的影壁,朦胧的夜色中浮动着浓烈的血腥气,殿前的梁木上也插着两只火把,照得满院人影憧憧,杂乱堆放的尸体正中,站着一个满身都是鲜血的人。听到这边的动静,他把剑从他面前那名御前侍卫的颈中拔出,伸手把尸体推到地上,抬起头冷冷地看过来。

他的这个眼神虽然很陌生,但他的动作却很熟悉,他的脸也被鲜血泼洒得犹如恶鬼。我失声叫了出来:“宏青!”

他是宏青!我从山海关回来之前,宏青就被派到京郊的天坛监理新年庆典的祭天仪式,所以我一直都没见到他。我怎么也想不到,我们竟会在今天这种情况下见面,这个提着剑,像嗜血的魔鬼一样站在尸体堆正中的人竟然是宏青!

这时,头顶传来的冰凌相撞般峭寒的话音里带着一丝笑意:“呵呵,皇后,我们又碰到了。”

储秀宫前殿的重檐上,有一双穿了草鞋的脚在晃来晃去,荧一身白衣胜雪,笑嘻嘻的,看到我在看她,就轻快地说:“皇后,你别看我也在,这个人却不是被用我傀儡香控制着杀人的。”她边说边捏着鼻子扇了扇,“这么恶心的杀法,我还真做不出来呢。”

我木然地把头转回来,愣愣地看着宏青,现在这个眼中只剩下赤裸裸的杀意的人,是那个会在午后的浓荫下等我,和我开玩笑、推牌九的宏青?

我声音沙哑:“宏青,你把小山和娇妍也杀了,对不对?”

宏青默默地转头看我,冷冽的目光中没有一丝温度……他真的杀了她们吗?就像碾碎一粒微尘一样,把曾经在一起欢笑戏谑的人杀掉了。

宏青一步步走过来,在萧焕面前单膝跪下,平静的声音不起一丝波澜:“奉万岁爷之令,已将储秀宫上下格杀完毕。”

是萧焕让他杀的?像是被毒蛇咬住了一样,我本能地甩开萧焕的手,退了一步。

刚退开,我就发觉我错了。听到宏青说的话,萧焕也是一脸诧异,他看到我退开,有些急切地转头辩解:“不是,苍苍……”

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宏青突然抬头,他左掌疾出,带着劲风击向萧焕胸口,萧焕完全没有防备,被他一掌结结实实地击在胸口,身子就直飞了出去。

他的身子径直撞上院中的那棵大槐树,槐树被他的脊背撞得簌簌作响,树梢枯萎的黄叶纷纷落下,他挽发的玉簪“叮”的一声裂成两半,黑发散落,他猛地捂住嘴,身子晃了晃,就半跪在了地上。

我从来没见他弯过腰,在对敌的时候,不管受了多么重的伤,他都一定尽力支撑着挺直后背,绝对不会弯腰,可是他现在已经半跪在了地上。

我像是被定在地上一样,张大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万岁爷!”石岩大喝了一声,像疯了一样拔出佩剑,向萧焕冲去。

这个一向沉稳镇定如山的大内第一高手现在全身都是破绽。白影一闪,宛若一道轻烟飘过,石岩手中的长剑就已经断成了两段。

蒙着面的白衣人双指夹着半截断掉的长剑,挡在萧焕身前,轻笑声清远如钟磬余音:“石统领,别靠近他。”

这个人,刚才一直站在背光的殿内,头戴着纱幕,在这个满目血腥的修罗场中,只有这一身白衣依然皓如初雪,不沾污血,仿佛连纤尘浮灰都没有沾到一星半点,触目的血腥狰狞里,唯独他,闲雅怡然。

可是,他只用了一招,就将石岩纵横天下的荧光剑以指力夹成了两段!

石岩愣在当场,难以置信似的看着手中的断剑。

白衣人悠闲地转身,施施然地就把这个大内第一高手视若无物,他抬手取下头上的斗笠轻纱,微微弯腰,伸手从半跪在地上不住颤抖的萧焕怀中取出了一柄短剑。

短剑只有一尺多长,出鞘后在午后的日光中闪烁出温润的青色光芒。白衣人用他修长洁白的手指爱怜地抚过光华不定的剑锋,玉样的容颜上一扫疏懒,射出了孤高凄艳的光芒,他一字一顿:“王者之风,王者持之,这柄王风,皇上让与在下如何?”

我到这时才猛地喊了出来:“萧大哥!”

一直低着头的萧焕缓缓抬起头来,他的深瞳依然明亮,他微微动了动眉毛,再没有多余的动作,但是我知道,他是想告诉我,他还好,让我放心。

死撑到底的臭脾气,我突然笑了,却早已满面泪痕。

这天,是德佑八年的腊月二十一,距德佑九年元旦和德佑皇帝二十一岁的生辰庆典万寿节,还有九天。

24

德佑八年腊月二十一,在朝内的政局发生了微妙变化的同时,各宗室王集结起来的勤王大军也已经浩浩荡荡地开始向京师进发。

大武的兵役制度使宗室王们并没有掌握太多的兵力,因此这次打出“清君侧,除奸党”旗号开向京城的所谓勤王大军也不过是各王府眷养的为数不多的家臣亲兵。

宗室王们已经开始行动,最早的军情急报将会在晚间抵达京师。等到那时,且不论勤王大军兵力多寡,是否真的准备包围京师,“勤王”这两个字本身所透露出来的危险讯息就足以在帝国内掀起一场浩大的政治风波。

我记得这个白衣人的声音,那天在茶库外碰到的就是这个人。

他也看着我,带着笑:“这位就是皇后娘娘了吧?”转头看向萧焕,“那日见过皇上之后,在下曾与皇后娘娘有过一面之缘呢。”

在下?他对萧焕说话的时候既不称微臣也不称草民,而是自称在下,对皇帝以在下自称,是太宗皇帝赋予大武萧氏旁支子孙的特权。

萧焕扶着树干慢慢地站起来,他的动作很慢,仿佛稍微快一些就会惊动什么一样,他低着头低咳,声音却是清晰的,一字一字:“这么几天都等不了么……楚王殿下。”

白衣人笑了起来,一双凤眼微眯,眼角透出一点薄薄的笑意。他的眼眸是浅黛色的,瞳仁深处一片虚无,让人忍不住想要沉浸到那一泓潋滟无方的潭水里去。这么妖冶的一双眼睛之下,是一张媚态入骨的脸,如果说萧焕只有在散开头发的时候才会不自觉地露出一点妖媚,那么这个白衣人的妖媚竟然像是天生的,眼角眉梢,全是浑然天成的媚态,这简直就是天赐的一张魅惑众生的脸!

他是楚王萧千清!尚在少年之时,就以容貌绝美闻名朝野,在未继承王位之前,被人称为清兰公子。传说楚地的百姓为了一睹他的绝世容颜,甘愿在他要经过的官道上等待三天,他坐驾所过之处,人潮汹涌,堪称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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